第五卷 兵車行 第五章 不周山 (一 上)(第2/2頁)

“多謝岑司倉了!”王洵笑呵呵地將包裹接過來,看都不看,很隨意地交給萬俟玉薤,“幫我收著,這是岑司倉的一片心意。”

“是,大人!小六子,過來,把這包裹拿好了。這裏邊裝的可是岑司倉的一片心意!”萬俟玉薤也瞧不起岑參的為人,將話說的分外大聲。

在場眾人,包括萬俟玉薤和王十三,官職都遠比岑參這個六品司倉高。因此一個個笑得肆無忌憚。岑參聽了,一張老臉更是紅得幾乎滴出血來。訕訕地拱了幾下手,退進了送別的人群。

羞辱了岑參一番,大夥總算出了一口悶氣。快馬加鞭繼續前行,穿州過郡,每到一地,必先向留守官員打聽潼關的最新戰況和封常清的消息。怎奈安西都督府真的被抽成了空架子,大部分州縣裏邊,都僅剩下了文官在維持。夠得著級別的武將們早就奉旨趕赴了潼關,而留守的文官,要麽推說半年之內根本沒接到來自長安的任何邸報,要麽信口開河的亂扯一通。問及消息的來源和可靠性,則兩手一攤,表示自己也是以訛傳訛,保證不了其真偽。

安西都督府管轄的地界雖然廣袤,真正完全掌握在手裏的,也就是南北兩條絲綢之路上的五、六個重要戰略據點。其他各州,名義上是大唐領土,實則完全由當地的部落頭人控制。從文職的太守、縣令到武職的都督、鎮撫,皆為部落頭人的子侄。平素也不需要向朝廷繳納賦稅,有戰事時,才根據各自的實力派遣兵馬助陣,以示對大唐的忠心。

在這些部落頭人嘴裏,王洵更甭指望能得到什麽有用消息。所以他幹脆也不繞那個冤枉路。沿著通向長安的最短路徑,日復一日地狂奔。接連走了十余日,終於過了陽關,來到河西軍地界。

昔日的陽關都督高適高達夫,早已被朝廷調往淮南訓練民壯。此刻留守武將姓哥舒,單名一個榮。光從姓氏上就能推斷出,此人是哥舒翰的什麽同族。

王洵跟他套了一番交情,好歹打聽到了,叛軍此刻還沒攻破潼關。至於封常清的下落,據哥舒榮說,是與高仙芝一道,被朝廷解除了兵權,到哥舒翰帳下戴罪立功。至於消息的來源和最近邸報,哥舒榮則將兩手一攤,咧著嘴叫苦:“這個時候,朝廷哪還有膽子下發什麽邸報啊!安撫人心還安撫不過來呢!特別是咱們河西和安西,不發邸報,各部落的大小汗們,還能小心翼翼地觀望一陣子。萬一讓他們確定朝廷已經自顧不暇,還不都得趁機造了反。不信你往甘州那邊走走,吐蕃人都快兵臨城下了。朝廷如果再不把大哥調回來坐鎮,恐怕臨洮、甘、涼一線,全都不復為大唐所有!”

明知對方說的未必是實話,王洵也無可奈何。只好陪著嘆息了一番,然後起身告辭。過了肅州、涼州,沿途中看到的局勢,果然如哥舒榮所言般,危如累卵。這個節骨眼兒上他也不敢給守將添亂,隨便交談了一番,便匆匆繼續前行。

沿途收集到的消息只鱗片爪,匯總到一起,基本可以確定,眼下在潼關城外的安西軍,的確劃歸哥舒翰指揮了。但不知道是有人授意還是其他什麽原因,各地留守官員,都對高仙芝和封常清二人的下落守口如瓶。一問起來,要麽顧左右而言他,要麽推三阻四裝作不知。

“朝廷,朝廷不會真的那麽蠢吧!”距離長安越近,大夥心裏越不踏實。宇文至在其中尤甚,每每議論起來,眼眶都變得通紅。

王洵心裏也直敲小鼓,作為一軍之主,卻不得不硬著頭皮強辯:“不會。你沒聽說麽,都調到哥舒翰帳下戴罪立功去了。他們兩個,特別是封帥,乃咱們安西軍的主心骨。沒了他,弟兄們怎可能繼續給朝廷賣命!”

“是真的麽?”宇文至不大敢相信王洵的話,目光中充滿了疑問。

“當然是真的了!否則,他們就不怕你我鬧將起來?!就沿途這線守軍,不是我說大話,你我帶兩千弟兄,就能從疏勒一路推到蘭州!況且楊國忠和你哥哥宇文德,此刻正指望著咱們回去撐場面!他們應該知道封帥在你我心中的分量。”

“倒也是!”後半句話,顯然比前半句話更有說服力。宇文至點點頭,沉默不語。

“快點走吧。到了京畿附近,找楊國忠的嫡系問問,不就全都清楚了?!在路上再著急,咱們也出不上什麽力!”

“嗯!”宇文至點點頭,狠狠磕打馬鐙,將坐騎催得咆哮不止。

在這當口,只要是一線希望,也會被當做救命稻草般,牢牢抓在手裏。無論這線希望如何微弱,如何地不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