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兵車行 第二章 霓裳 (六 上)(第2/3頁)

“可只要他能贏上一回,哪怕是單純的憑險據守。就能證明叛軍一時半會兒威脅不到長安。然後大人們再……”

然後,這場來之不及的勝利,就可以從各種角度解讀了。為西域前線的將士們考慮,不該把他們辛辛苦苦打下來的地盤轉手送人。為朝廷計,不該拆了西墻補東墻,況且如今東墻看樣子還能再支持幾天。為百姓計,萬裏調兵,會弄得人心惶惶不說,光是沿途給大軍提供糧草補給,就會令地方上叫苦連天……

“我看,這事可行。即便封常清跟安祿山的前鋒兵馬能打個平手,對朝廷來說,也算是一場捷報!”燭火照不到的位置,陸續有人低聲附和。

大唐朝廷太需要一場針對叛軍的勝利了。民心、軍心、朝廷的尊嚴,都已經到了瀕臨崩潰的邊緣。哪怕是稍微占了一點兒上風,哪怕只是打掉了叛軍的一小股,也足以讓朝野舉盞相慶。

“不用平手,只要他讓叛軍的前鋒過不了崤山。邊老那裏,就可以向朝廷報捷!”沒有戰績,也要制造戰績。否則,大夥接下來的處境將更為艱難。

需要擺平的關口並不多,封常清那邊,恐怕是唯一的阻礙。“要是封常清本人不承認打了勝仗呢?那廝一向古板!”有人皺著眉頭提問。

辦法只要敢想,便肯定能想得出來。特別是用於對付封常清這種坦蕩君子。“他不承認,就是又在為今後消極避戰找借口。把類似的話傳到陛下耳朵裏,朝中自然有人會下去核實。而核實的結果,肯定是皆大歡喜!!”

“只是又便宜了封常清那廝!平白又撈到了一場戰功!”

“總好過了讓楊國忠的圖謀得逞!”

“的確如此!”

“的確如此!”

眾人相視著點頭,個個滿臉睿智。

搶在朝廷正式作出決定之前,讓封常清那邊送回一個捷報。這恐怕是眼下改變被動局面最可行的辦法了。雖然這一招有點兒得過且過的味道。可至少能給宮中的幾位大人贏得一些從容布局的時間不是?只要時間上不那麽倉促,幾位大人聯手打壓一個無根無基的後起之秀,還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大夥越說思路越順,很快便根據手中力量,商議出一整套切實可行的方案。在這套方案中,王洵等人的表現已經不再重要,楊國忠辛苦忙碌也注定是一場徒勞。甚至封常清,也完全成為一粒棋子,任由棋盤上的幾雙大手擺弄。讓他怎麽動,他就必須怎麽動,想跟執子者擰著來,除非被從棋盤上拿下。

“校!”一粒墨玉做的棋子落在翡翠棋盤上,咄咄逼人。

這是長安城中,靠近西南角的一處院落。從外觀到內部裝潢都非常的簡樸。但對弈者身上的服飾,卻與周圍的簡陋格格不入。

整個棋局已經臨近尾聲,黑白兩方彼此糾纏牽扯,看似勢均力敵,但執白一方,卻因為所占位置斷斷續續,後繼乏力,被黑子逼得苦不堪言。

唯一的辦法就是從邊角再引一口氣過來,然而又談何容易?黑子只是隨便一擊,便又掐斷了白方的希望,只能對著殘局垂死掙紮了。

“大人棋藝高明,微臣自嘆弗如!”執白者冥思苦想,找不出挽回之策,只好笑著擡起頭,拱手認輸。

“這局算和。你我再下一局?!如何?”執黑子者意猶未盡,伸手在棋盤上攪了攪,笑著提議。

“不來了,不來了,再來多少局也是輸。根本沒有贏的希望!”

“你薛縣令,當年可是差點進了翰林院做棋侍詔的,怎麽幾年不見,子力居然差了這麽多!”

“大人所學,乃王霸之劍。豈是薛某這點雕蟲小技所能抵擋?!”執白者揚起一張臉,被燭光照亮眼睛中的疲憊。贏太子身邊最當紅謀士的棋,自己的前程還要不要了?為了能輸得不著痕跡,已經用盡了全身解數。再來一盤的話,恐怕沒等棋局終了,自己就要吐血而死了。

“哈哈哈哈……”執黑者被拍得極其舒服,忍不住仰頭大笑。笑夠了,才搖搖頭,低聲道:“薛大人真是會說話。怪不得殿下最近每次提起薛景仙這三個字來,都是滿臉贊賞。”

“殿下厚愛,薛某縱使粉身碎骨,也難報達其中一二!”薛景仙趕緊站起身,沖著東宮方向遙遙拱手。自打當年從安西軍載譽而歸,他便徹底成為太子李亨的嫡系。雖然實授的官職依舊是個縣令,但日後的前程,卻好過先頭百倍不止了。

“行了,此地只有你我二人,別說得那麽誇張!”執黑者笑著擺手,打斷了薛景仙的表態。“說正事兒,你當年跟大宛都督府眾將的交情,究竟能到什麽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