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關山月 第五章 紫袍 (三 上)(第4/6頁)

“陌刀陣!”處木昆吐馬提心裏猛然打了個哆嗦,渾身上下汗毛直豎。想當年,他的祖父就在突厥人的旗幟下,被來自中原的陌刀隊砍了個身首異處。那一戰,也徹底將處木昆部落,從西域排得上號的十箭大部,打成了一個三流角色。已經五十多年過去了,至今還沒能恢復元氣。

沒等他從震驚中恢復心神,當先的陌刀將已經從聯軍武士清理出來的鹿砦缺口大步而入。手中陌刀左劈右砍,手下無一合之敵。

突然而來的打擊面前,部族武士們本能地選擇了躲避。這個錯誤的動作,使得他們的隊形更為淩亂。跟在陌刀將之後,更多的大唐男兒沖進了鹿砦內。百余人宛若一把屠刀,將鹿砦內攪得血肉橫飛。

兩名處木昆部頂尖勇士,庫摩和牙爾木,抓起手邊的長矛,徒步迎向陌刀將。剛才奉命清理鹿砦,他們和手下弟兄還沒來得及上馬。此刻反倒成了唯一一支來得及做出正確反應的隊伍。四十幾名處木昆武士,還有十幾名失去首領的赤牙部野人,緊跟在庫摩和牙爾木身後,高舉兵器,大聲咆哮,“嗷,嗷——嗷——嗚——”

野獸般的呐喊,根本沒能起到任何助威效果。全身披鎧,只露出一雙冰冷眼睛的陌刀將舉刀沖向庫摩,手起,刀落。居然將庫摩連同他手中的長矛一道劈斷。隨後,此人上前半步,揮刀向沖過來夾擊自己的牙爾木橫掃,搶在牙爾木的兵器砍中自己之前,將其掃飛到了半空中。

半空中,牙爾木手足亂舞。腸子,肚子,破碎的內臟紛紛從開啟的腹腔內落出。部族武士們紛紛閃避,以免被濺得汙穢滿身。那名來自大唐的陌刀將卻對一切視而不見,繼續上步,手起,刀落。

上步,手起,刀落。緊隨在王洵兩側,是同樣全身包裹著鎧甲的方子陵和老周,亦做出同樣動作。這個配合,早在白馬堡中,他們之間就演練過無數次。經歷了半個月前那個晚上的血與火鍛造打磨,此刻已經鋒芒畢現。

上步,手起,刀落。追隨在王洵身後,二十三名飛龍禁衛如同一只巨大的蜈蚣,伸出刀足,將臨近自家身體的一切活物切成兩段。半個多月前的血與火之夜,他們已經“死”過了一次。因此對死亡已經毫無畏懼。更關鍵一點是,此刻周圍敵軍和盟友皆為異族,他們不能墜了中原男兒的臉。

上步,手起,刀落。跟在二十三名飛龍禁衛背後,是一百三十名民壯。此刻,他們已經完全不能再被稱為民壯。每個人手中都持著一把碩大的陌刀,每把刀鋒過處,都鮮血淋漓。殺人,突然變成了一件極其簡單的事情。當你看慣了死亡之後,它就變得像吃飯與喝水一樣簡單。一刀揮出,或者砍死敵人,或者被敵人砍死。你根本不用多想,也來不及去恐懼。

上步,手起,刀落。一百五十五名士卒和一名將領組成的陌刀隊,在三倍余自己的敵軍當中,如入無人之境。紇骨、處木昆、赤牙三部聯軍在建立營寨之時,沒想著立刻跟樓蘭人開戰。他們要等繼續趕來的其他兩個部落,以免自己付出了巨大傷亡,反而讓別人占了便宜。這點兒小心思,如今成了致命傷。狹窄的營盤內,戰馬根本無法加速。而騎在馬背上原地與陌刀隊交鋒,部族武士們只有伸長脖子挨宰的份兒,根本沒有辦法還手。

在陌刀隊的瘋狂攻擊下,各部武士紛紛走避。錯誤的對策,引發了更大的麻煩。很多武士竟被自己人撞下馬背,稀裏糊塗成為刀下冤魂。更多的武士則傻了般隨波逐流,眼睜睜地看著陌刀在自己面前砍倒自家弟兄,然後再血淋淋地砍向自己。

“頂上去,頂上去!別慌,別慌!攔住他,攔住他們!”眼看著麾下武士紛紛落馬,紇骨部埃斤肯亦特急得聲音都變了,揮動彎刀,強逼著自己的親信去阻擋敵軍進攻。在他的逼迫下,十幾名部族勇者逆人流而上。才走到半路,便被自己人擠得彼此無法呼應。陌刀將追著逃命者的馬蹄,迎上了第一個紇骨部勇士。砍下他的腦袋,用鮮血染紅自己的鎧甲。另外兩名紇骨部勇士被方子陵和老周用陌刀砍倒,躺在地上來回翻滾。他們腸斷骨折的慘狀,嚇得周圍各部武士加速向後退開,你擁我擠,如同一群被關在籠子裏待宰的土雞。

“頂上去,頂……”紇骨肯亦特再度調兵遣將,卻找不到任何回應。就一眨眼功夫,先前沖向陌刀陣的十幾名部族勇士已經全部陣亡。就像雞蛋碰上了石頭,連個響動都沒聽見。

紇骨部受突厥人影響,以狼為尊,部落中崇倡勇者。但勇敢和毫無希望地送死不能相提並論。眼看著已經有本族武士撥轉馬頭,準備跳出鹿砦向遠方遁走。紇骨部埃斤肯亦特只好大吼一聲,親自沖到了第一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