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長安醉 第五章 春曉 (三 上)(第2/3頁)

王洵的父親在世之時,已經有了讓兒子將來謀取功名的打算,因此給他請的師父都是當時的用槊好手。這些師父們雖然對徒弟低標準,寬要求,可堅持四五年下來,王洵的武學底子畢竟還是打下了。

此番在大校場當眾示範步槊基本技巧,才跟在李元欽身後擺了幾個簡單的姿勢,對方就已經察覺出王洵在基本功方面已經過關。為了培養其他人的訓練興趣,李元欽刻意找了幾個非常花哨的招數,當著眾人的面放慢了動作演示。王洵緊隨其後,亦步亦趨,學了個絲毫不落。這二人身高都在八尺開外,臂長腿直,再配上那些本來就是表演有余,實戰不足的招數,愈發顯得玉樹臨風,灑脫倜儻。惹得校場上喝彩之聲一浪高過一浪,若不是周都尉及時叫了停,簡直可以把頭頂上的藍天給徑直翻過來。

在這麽多人面前露了一次大臉,王洵縱然性子還算沉穩,也有些洋洋自得起來。高興之余,便又幻想著自己如何像尉遲恭、薛仁貴等前輩英雄那樣,揚名沙場,為國建功,封一個妻蔭子。一時間,把剛才投擲白蠟杆子,被眾人喝倒彩時所受的屈辱,連同心中萌生的退意忘了個幹幹凈凈。

可命中注定,像他這種喜歡常立志的家夥,就要時不時受到一些始料不及的錘煉。下午的兵器訓練剛剛結束,他正在跟著幾個剛剛認識的朋友互相吹捧著往館舍走,半途中,猛然被人用肩膀狠狠地撞了一下。

“啊!”王洵猝不及防,趔趄數步,完全憑著當年學武之時練出來的本能,才勉強穩住了身形。轉頭回望,想看一看是哪個冒失鬼走路不長眼睛,耳邊卻又聽到一聲質問,“小子,你就是從那個什麽崇仁坊,什麽開國侯府來的家夥吧?!”

“在下王洵,的確住在崇仁坊。不知道老兄問此有何貴幹!”盡管心中惱怒至極,鑒於對軍規的敬畏,王洵還是站穩了身形,非常禮貌地回應道。

“我說一入伍就做了隊正呢,原來是憑著祖上的那點余蔭。”差點把王洵撞了一個跟頭的古銅臉壯漢撇撇嘴,非常不屑地說道。“老子在禁衛軍中吃了五年糧,光救火拿的功勞牌牌,就拿了七面。可說被捋下來,就被捋下來了,如今只能做大頭夥長。級別反而不如你個剛入伍的小娃娃。你自己說,這種事情還有沒有天理?”

“那關我什麽事!”王洵越聽心越煩,轉身便走。憑著祖上余蔭而少年得志的人多了,怎麽沒見這家夥去上門理論?分明是欺負自己初來乍到,根基淺,底子薄,身邊沒幾個幫手而已!

誰料那壯漢卻不肯罷休,又向前追了幾步,伸手便來搭他的肩膀。王洵心中大怒,微微扭了下身子,便將對方的巴掌抖了個空。隨後輕飄飄退開數步,笑著拱手,“兄台,這裏可是軍營。你自己想挨軍棍,盡管去找明法參軍,莫要平白扯上我!”

“老子……”那壯漢兩眼瞪得如同雞蛋般大小,卻被王洵後邊的話給嚇住了,高舉著拳頭,不敢再往前沖。半晌,才咬了咬牙,大聲喊道:“老子姓齊名橫,是新七旅四隊二夥的夥長。不服你這個小娃娃做二隊隊正,是帶把的,你就跟我比試一場?”

此刻下午操練剛剛結束,很多人都在往宿營地走。聽到姓齊的壯漢大聲嚷嚷,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都笑嘻嘻地圍了過來。

如果此刻是在長安城的大街上,王洵早就跟對方打成一團了。但不久前剛剛吃過一次遇事沖動的虧,如今又是剛剛進入軍營,不清楚裏邊的水深水淺,便咬了咬牙,再度壓住一直竄上腦門的怒火,冷笑著道:“我不是走江湖賣藝的。兄台想砸場子賺銅錢,還是去找別人吧!”

說罷,分開人群,大步離去,背後丟下一陣哄笑。哄笑聲中,那姓齊的家夥兩眼冒火,扯開嗓子喊道,“姓王的小白臉,你要是個爺們,就不要跑。老子今晚酉時在演武場等著你。咱們一分高下!若是不敢來,你就幹脆盡早卷起鋪蓋滾回家吃奶去,別在這給你們王家祖宗丟人現眼!”

王洵皺了皺眉頭,正欲回罵。耳邊卻聽見自己的隊副趙懷旭低聲提醒:“答應他,把他揍到親娘都認不出來。這人肯定受了挑撥,你如果不過了他這一關,咱們隊的那些禁軍老兵,日後恐怕誰都不會服你!”

“嗯!”王洵微微一愣,瞬間便明白了趙隊副的意思。飛龍禁衛軍中官多兵少,本來內部傾軋就非常厲害。而封常清奉命整軍,將飛龍禁衛去蕪存菁,留下的全部打散了與新兵混編,自然又使得不少低級軍官丟了差事。這些家夥不敢找封常清本人和戰場上見過血的安西將士麻煩,當然就把火氣都撒到了剛入伍的新兵頭上。而自己這個新兵蛋子,非但一入伍就做了實授的隊正,今天下午又被周都尉拉出來,當眾賣弄本事。若是不招人暗中嫉恨,那才真的是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