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長安醉 第二章 初雪 (三 下)(第2/2頁)

須臾,夥計們將酒水和餐前水果擺了上來,請客人先行品嘗。高適見席間那兩個座位還空著,便笑著問道:“何人姍姍來遲,誤了大夥的酒興?再不露面,高某的肚子裏酒蟲可就要自己爬出來了!”

“這兩個人,絕對值得高書記稍等片刻!”雷萬春神秘地笑了笑,就是不肯透漏客人的名姓。

話音剛落,樓梯口已經響起了一陣錯落有致的腳步聲。憑借著經驗,眾人分辨出腳步聲來自兩個女子,忍不住紛紛擡頭張望。只見一襲嫣紅,一襲雪白,聯袂而來。登時讓屋子中所有點綴都失去了顏色。

“公孫大家!”高適立刻起身,用力撫掌,“原來是京師四絕之首駕到,這個客人著實值得大夥一等!”

公孫大娘微微一蹲身,落落大方地向高適等人打招呼,“什麽四絕之首,高書記真是愧煞人了。謫仙在前,妾身怎敢再稱個‘絕’字。這位是我的好妹妹白荇芷,她的歌喉想必大夥也是聽說過的!”

“聽說過,聽說過!”眾人紛紛起身,向公孫大娘還禮。

能請了“小四絕”之中的頭兩位聯袂到場助興,這場賠罪的酒宴擺得不可謂心意不誠。當即,大夥順帶著紛紛向王洵點頭致意,前天那場誤會,這輩子估計都沒人再計較了。

待大夥寒暄已畢,公孫大娘和白荇芷兩個依次入席。一個恰恰坐在雷萬春的下首,另外一個的座位則緊鄰著王洵。見白荇芷的臉色還帶著幾分害羞,公孫大娘笑了笑,主動把眾人的目光向自己身邊吸引,“青蓮居士,最近身體可好?當年修道落下的病根兒,已經調理得差不多了吧!”

“勞公孫大家掛念,已經好多了!”不知為何,李白突然幽幽嘆了口氣。

“怎麽,青蓮居士又起了詩興麽?”公孫大娘笑了笑,繼續問道。

“不是!”李白素來是個灑脫之人,心裏有了事情也不向大夥隱瞞。“剛才高書記提起四絕,讓我又想起了賀老。當年蒙他一句謬贊,使得李某空負虛名近二十載。如今李某又跟公孫大家重逢,而當年曾一道為公孫大家撫掌的賀老,卻已經仙去快十年了!”

“是啊,七年光陰,一晃而過!”公孫大娘想了想,低聲附和。“想當初妾身得以被陛下賜予樂師身份,離開禁宮,還是承蒙賀老在君前美言呢!”

他們二人口中的賀老,自然指的是“大四絕”之中的賀知章老大人。此老在天寶三年過世,算起來至今已經整整七載了。七年當中,京師裏邊的小四絕除了為首的公孫大娘沒變外,其余三絕已經換了兩代。而大四絕卻始終保持著三缺一的遺憾,至今沒人有資格填補賀知章留下的空缺。

“借一杯酒!”李白伸手,從面前的矮幾上抄起一盞美酒,快步走到窗前,緩緩灑落。“今日得見故人,不勝唏噓。謹以此酒,敬四明狂客。”

“我也借一杯!”公孫大娘緩緩走到李白身邊,並肩將一杯美酒撒入秋風當中,“詩狂不在,誰解謫仙寂寞!”

這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當眾緬懷起了故友賀知章,渾然沒把在座的其他諸君放在眼裏。偏偏在座諸君誰也生不起嫉恨的心思,反而紛紛舉頭向窗外眺望,仿佛那位綽號為“詩狂”老人正優哉遊哉騎著一頭毛驢行於秋風當中,慢慢在雲間隱去了身影。

注1:古代正式宴會,通常為分席而坐。每人面前擺一個小矮茶幾,跪坐於其後。

注2:崔顥,唐代著名詩人,早年恃才放曠,仕途坎坷。晚年以邊塞詩為名。其詩甚受李白推崇。五鬥老人,即隋末隱士王績,大儒王通之弟,著名酒鬼,五言詩的奠基人。

注3:碎葉。碎葉城於唐高宗調露元年置,屬條支都督府,在今吉爾吉斯斯坦首都比什凱克以東的托克馬克市附近。曾經盛極一時,城中一切格局皆仿照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