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夕照空山 03 胡印中仗義反大寨 “一枝花”事敗出山東

  “來來來,高儐相,請這邊上坐!”馬驥遙見了高恒等三個人像孩子見了母親,心裏一寬,忙著迎了過來:“請這裏坐!丁先生,您坐對面——驥遠,先給二位儐相斟酒!”

  高恒笑著接過酒,一仰脖子咽了,閃眼見那位年輕公子也坐在首桌,正和丁世雄挨著,不禁目光一跳,笑道:“驥遙,我剛入座就灌我?大家先介紹相識一下好嗎?”馬驥遙笑著一拱手說道:“這裏有一些新朋友,兄弟還說不上名字。介紹到哪位,請自報台甫,兄弟感激不盡。”說著,從首席一位老者,挨次往下說:

  “這位是家叔祖,是太平鎮馬家族長。這位是家伯父守齋先生。這位是家舅父康平先生。這位是丁寨村的丁員外。這位是——”他介紹到那位年輕公子跟前,突然停住,笑容滿面地伸著手請他自我介紹。那青年公子手中折扇一抖展開,卻不言語,只輕輕搖著。眾人看時那扇上只畫一技紅梅,淡染清雅,上面一行字寫著:

  寫贈迎霜閣主易瑛吾兄先生下面落款是“羅泊生”。眾人便知他是易先生了。接著便是丁世雄,他只笑著報了個假名“敝姓丁,丁大山。”丁世雄和高恒中間還有一位,一直不言聲,陰沉沉地吃酒,見輪到自己報名,將酒杯往桌上一墩,說道:“我是這裏的綠林山大王,人都叫我劉三禿子,本名叫什麽早忘了——大家隨意兒叫就是。”

  他這一句話像放下了一道閘,閘住了廳裏廳外所有的說笑拇戰聲,所有的目光都轉向了他。劉三禿子見眾人詫異,“叭”地將帽子連假發辮一齊抓下來摜在桌上,似笑不笑地說道:“他媽的,穿一件周正衣服,換一副斯文臉,再喬模喬樣地裝個闊公子——你們就認不得自己租宗了!”說著睨了易瑛一眼,“嘿嘿”又一笑,說道:“大家高興,喝嘛,接著喝呀!方才誰報牌報出個‘日出東方紅一點’來,我想聽聽你接著怎麽說?”

  “方才是三爺的虎威嚇住我了!”一個矮個子匪徒醉眼迷離笑嘻嘻站起身來,口中笑道:“日出東方一點紅,輸者是個酒英雄。嗯,日出東方紅一點——輸者是個屁股眼!”

  哈哈哈哈……嘻嘻嘻……,嘿嘿嘿……嗬嗬嗬……格格……

  堂裏堂外一陣轟堂大笑。突然門外一陣尖叫,一個女人披散著頭發奪門而入。眾人都被她的叫聲嚇了一跳,止杯停箸看時,後頭蔣三哥喝得臉像豬肝一樣,踉踉蹌蹌追了進來,口中兀自囈語般喃喃地嚷道:“小浪娘子……已經浪的人——呃!又他娘的逃了……說我說話像女人,哼!待會擒住了你,你就知道呃——!是女……女還是男!”可憐那女人在土匪叢中竄著,這個伸腿絆她,那個拽她一把衣裳,一筋鬥接著一筋鬥地摔倒,早被蔣三哥迫上捉住,一把便按在地上,兩個人都呼嗤呼嗤喘粗氣。一群土匪立時獸性大發。

  馬本善此時真不知該如何是好,口中只是“這個……這個……”用懇求的目光看著高恒,高恒卻覺得現在動手太早,劉三禿子容易擒住人質,便換了笑臉,對劉三禿子道:“三爺,請維持一下,好歹給馬老太爺一點面子。”劉三禿子笑道:“我們三哥還配不上他個丫頭?哪個女人不嫁人?關起門來都是鬼!”

  此刻那女孩子已經聲嘶力竭,還在拼命抗拒掙紮。周圍的土匪狂笑著大叫。”

  突然,左首第三桌一個矮黑漢子“啪”地用拳猛一擊案站起身來,來,幾步走上前一把提起蔣三哥,右手一個沖天炮打在他下巴上,左手順勢一送,將蔣三哥扔出大廳之外!頓時大廳裏一片死寂。“日你血祖宗們的了!”那漢子“噌”地撕下褂子丟在那丫頭身上,惡狠狠罵道:“誰家沒有三姨六姑親姐親妹子?一真忒不把人當人了!”

  因為變起倉猝,事出突然,滿庭中人都被他弄得木雕泥塑一般。只見他赤著縛,渾身肌肉塊塊綻起,一手按著大刀片子,一手舉壺咕咕吸了幾口,沖著馬本善道:“找兩個女人送她後邊去-——劉三爺,實在對不住,打了你的貼身家將了,你就看著辦吧!”

  “胡印中?”劉三禿子兩道眉毛擰成疙瘩,思量著處置辦法,口中說道:“肉爛在鍋裏,都是自己弟兄嘛——”

  話沒說完,蔣三哥也剝得赤條條的,挺著刀、紅著眼沖了進來,手指著胡印中,嘴唇氣得直哆嗦:“姓胡的,這,這是第二回了!你他媽專跟我過不去!”說著舉刀就砍,卻被身邊席上另一個土匪死死抱住,喊道:“胡哥,還不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