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醜陋(第2/3頁)

稅法是商業法規、法令中最重要的一條。

密爾在《功利主義》一書中說:“買賣人對一切顧客買一樣的東西收一樣的價錢,並不隨顧客出錢能力的大小而高低他的價目,世人都認為這是公道的,而不是不公道。但是若以此原則制定稅法,就與人的人道主義和社會利便的感覺太不相容了。國家應對富人特別制定某幾項高稅。因為我們冷靜分析後不得不承認,國家這台機器,歷來為富人的效勞比為窮人的效勞多。”

盧梭在他的《政治經濟學》中則說得更明白:“如果富人顯示闊綽的虛榮心可以從許多奢侈之物中獲得極大的滿足,那麽讓他們在享受奢侈時增加一些開支,正是征收這種稅的充分的理由。只要世界上有富人存在,他們就願意使自己有別於窮人。而國家也設計不出比以這種差別為根據的稅源更公平更可靠的稅源。”

世界上許多商業發達的國家都早就這樣做著了。

中國將如何開始呢?

再給它點兒時間吧。

如果,一個時代為了“造”出一個富人,不惜以產生三個甚至數個窮人為代價,那麽不管它是不是商業時代,不管多少有思想的人極力加以贊頌,它總是要完蛋的。

羅斯金在《到此為止》一書中說:“既然窮人無權占有富人的財產久為人知,我同樣也希望,富人無權占有窮人的財產這一事理明昭天下。”

一切鯨吞、瓜分、巧取豪奪、揮霍浪費國家財產的人,都既不但對國家犯罪,同時也對人民犯罪,犯有制造貧窮罪和占有窮人財產罪。因為道理是那麽的明白——那一部分財產原本是靠勞動者積累的。國家原本是可以用它救助一部分窮人,消滅一部分貧窮現象的。

蕭伯納在他的小說《巴巴拉少校》前言中說:“金錢大量地聚積在一部分人手裏,對他們來說多得沒有什麽價值了,而對另一部分人來說則少得可憐難以為生時,它就變成該詛咒的東西了。”

這樣的現象往往是由於——“給四個人每天三先令,讓他們幹十到十二小時的艱苦勞動;而卻常常向另一個人提供不勞而獲的機會,使其輕而易舉地便會得到一千或一萬英鎊。”

這絕不是一個健康的、成熟的、人人衷心擁護的商業時代的特征。

健康的、成熟的商業時代的基本特征應該是——普遍的人們為了掙到使自己過上豐衣足食的生活的錢其實並不太難;某些人企圖掙比這更多的錢其實很不容易。

在中國,目前相反的現象還隨處可見。但是要消除這一種現象,中國又只有萬槳齊動,中流擊水。回頭恰恰無岸。

商業時代的一切負面弊端,只有通過商業的進一步發展才能療治。這一點是走過來了的國家向我們證實了的。好比一個在冰天雪地中決定何去何從的人,思考必須變得極為簡單——哪裏升起著炊煙哪裏就是繼續前行的方向。

而商業的炊煙,一向裊裊升起在時代的前面。商業不在其後插路標。它不但一向一往無前,而且總是隨身帶走火種。你需要火,那麽就只有跟隨它。國家是人類的公民,就像個人是國家的公民一樣。人類進入了商業時代,任何一個國家“公民”都只能“跟著感覺走”,遷移不到外星球去。中世紀的羅馬教堂曾發放過“贖罪券”——這意味著上帝也曾集資。宗教經商,贖罪靠錢,古今中外,概莫如此。商人是商業的細胞。商業是人類社會的動脈。商業其實從來不僅是人類的表象活動,也不僅是由它影響著人類的意識形態。它本身便是一種最悠久的最實際的意識形態的變種。它使政治像經濟。它使外交像外貿。它使經濟學像發財經。它使我們幾乎每一個人的靈魂都有一半兒像商人。它使商人像馬克·吐溫說的那一種人——“如果金錢在向我招手,那麽無論是《聖經》、地獄,還是我母親,都絕不可能使我轉回身去。”

它使道德觀念代代嬗變,它使人文原則更弦易張。

它給一切藝術隨心所欲地標價。不管是最古典的還是最現代的,最俗的還是最雅的。它使法繞著它轉。今天為它修正一款,明天為它增加一條。以至於法典最厚的美國,律師們喟嘆當律師太難了。它殷勤地為我們服務,甚至周到至千方百計凈化我們每天所吸的空氣和每天所飲的水的地步,但同時一點兒也不害臊地向我們伸手要錢。你不需要幾萬元一套的馬桶,但是有別人需要。有需要便有利潤,於是商便合法地生產之……你不需要純金的水龍頭,但是有別人需要。有需要便有利潤,於是商便合法地生產之……它還制造《格林童話》裏的國王才睡的黃金床……它還在月球上開發墓地。將來肯定也要在月球上開發旅遊熱線。人覺得地球上的商品已經太多太多,但明天商業還會向人提供令人感到新奇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