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科學(第3/9頁)

然而,化學有一種革命性影響,那就是發現生命能夠用無機化學的理論加以分析。拉瓦錫發現,呼吸是氧化的一種形式。沃勒(Woehler)發現(1828年),原本只能在生物體內找到的化合物——尿素——也能夠在實驗室內借由人工合成,從而開辟了廣闊的有機化學新領域。雖然進步的巨大障礙,即那種認為有生命物體所遵循的自然法則與無生命物體根本不同的信念,已受到沉重的打擊,但機械的方法也好,化學的方法也好,都未能使生物學家取得更大的進展。生物學在這一時期的最基本進展,即施萊登(Schleiden)和施旺(Schwann)關於一切生物都是由無數細胞組成的發現(1838—1839年),這一發現為生物學建立了一種相當於原子論的理論;不過成熟的生物物理學和生物化學則仍然要等到遙遠的將來。

數學界發生了一場雖然不如化學那樣引人注目,但就其本質而言,甚至更為深刻的革命。物理學依舊處在17世紀的框架之內,化學穿過18世紀打開的缺口,在一條寬廣的戰線上展開。與上述兩者不同,本書所論時期的數學卻進入了一個全新天地,遠遠超出了仍然支配著算術和平面幾何的希臘世界,以及支配著解析幾何的17世紀世界。復變數理論[高斯(Gauss)、柯西(Cauchy)、阿貝爾、雅可比(Jacobi)]、群論[柯西、伽羅瓦(Galois)]或向量理論(漢密爾頓)為科學帶來的革新,除獲得數學家的高度評價之外,很少人能領略其奧妙。通過這場革命,俄國的洛巴切夫斯基(於1826—1829年)和匈牙利的鮑耶(Bolyai,於1831年),竟推翻了人們信奉最久的理論——歐幾裏得幾何。歐幾裏得邏輯那種氣勢恢宏而且不可動搖的結構,是建立在某些假定之上,其中之一是平行線永不相交公理,而這項公理既非不言自明,又不是可驗證的。在另外一些假定之上建立同樣的幾何邏輯,在今天看來可能是很簡單的,例如(洛巴切夫斯基、鮑耶)與任一線L平行的線無限延長可以通過P點;或者[黎曼(Riemann)]任何與L線平行的線都不經過P點。由於我們已能建造出適用這些規則的真實平面,情況就更是如此了(因此,地球就其是個球體而言,是與黎曼的而不是歐幾裏得的假定相符)。然而,在19世紀早期做出這類假定,卻是一樁堪與以日心說取代地心說相比的大膽思想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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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對那些以遠離日常生活而著名的少數專家的關注外,數學革命便在無聲無息之中過去了。而在另一方面,社會科學領域的革命則幾乎不可能不沖擊到一般大眾,因為它明顯地影響了他們,一般來說,人們相信情況變糟了。皮科克小說中的非職業科學家和學者,溫柔地沐浴在同情或愛撫的嘲笑之中;而蒸汽知識學會(Steam Intellect Society)中的經濟學家和宣傳家的命運,則大不相同。

下列這兩場革命便是明確的例證,兩者的合軌產生了集社會科學之大成的馬克思主義。第一場革命延續了17和18世紀理性主義者的光輝開拓,為人類居民建立了相當於物理法則的規範。其最早的勝利是政治經濟學系統演繹理論的構建,及至1789年,這方面已取得了很大的進展。第二場革命是歷史進化的發現,它實質上屬於這個時代並與浪漫主義密切相關。

古典理性主義者的大膽創新表現在如下的信念上,即邏輯上的必然法則同樣適用於人類的意識和自由決定。“政治經濟學法則”就屬於這一類。那種認為這些法則就如同重力法則(它們常被與這一法則進行比較)一樣,不會隨著人的好惡而轉移的信念,為19世紀早期的資本家提供了一種無情的確定性,並趨向於向他們的浪漫主義反對者灌輸一種同樣野蠻的反理性主義。原則上,經濟學家們當然是正確的,盡管他們顯然誇大了作為他們推斷基礎的那些假設(“其他物品”的供給“維持衡量不變”)的普遍性,而且有時也誇大了他們自己的智力。如果一個城鎮的人口增加一倍,而住房數量卻保持不變,那麽在其他事物維持不變的情況下,房租必定會上漲,這是不會因為任何人的意志而改變的。這類命題遂產生了由政治經濟學(主要在英國,雖然在較低程度上也出現在18世紀的舊科學中心,如法國、意大利和瑞士)構建而成的演繹體系之力量。如同我們已看到的那樣,從1776年到1830年的這一時期,這種力量正處於其勝利的巔峰時期,並得到首次系統出現的人口統計學理論的補充,這種理論旨在建立可用數學方式描述的人口增長率和生活資料之間的關系。馬爾薩斯《人口論》的支持者,沉浸在發現下列事實的熱情之中:有人已證明,窮者總是受窮,對他們的慷慨和捐助必使他們更窮。其實,《人口論》既不像其支持者所說的那樣是首創的,也不具說服力。其重要性並不在它的思想成就,因為這方面並不突出,而在於它主張以科學的方法將諸如性生活這般純屬個人而且隨意變化的一些決定,視為一種社會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