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京劇

吳:那時候我爸唱戲,故宮有一些人也到我們家來唱戲,那我有印象,就在我們住的西連房那間房子,不是有個很好的紅漆連三(櫃子)麽,故宮住東連房的有個叔叔叫羅文澤,唱花臉的,小矮胖子,他到我家來唱戲,拿那車條(自行車車條)一板一眼地在那上頭敲。車條不是有一個硬頭麽,他敲敲敲完了我們家那櫃子上全成了小坑了。還有金震之,他大排行排六,我們就叫金六叔,拉胡琴特別好,能伴奏,住地安門的時候我爸拉著我們到他那兒去過。那時候他跟我爸唱戲,上景山,景山有樹啊,共鳴特別好,氧氣也足哇,他給我爸吊嗓子,“啊啊啊啊啊——”就吊嗓子。他那手也練習了,冬天根本伸不出手來,那也去!我爸也去!唱!我哥哥唱得也好,可是我哥哥到十四五歲一倒倉注78,嗓子壞了。他彈月琴,拉胡琴,能整出地拉。

後來我家搬到陟山門,又從外院的小屋搬到裏院。東屋有3間房,東邊第一間是我家,第二間就是金六叔家,第三間是一個王大爺。我們這3間房啊,墻是隔著的,可頂棚都是紙的,都通著,缺德就在這兒呢。這六叔家啊,那愛唱戲的,有圖書館的,北圖(北京圖書館,現為國家圖書館),就在北海的大橋那兒,北圖和故宮的人聯系很多,就有一幫業余愛好者吧,就像現在公園裏玩票的,上他家去,您給我拉一段兒,我給您拉一段兒,一到禮拜天哎喲這吵啊,吵得一塌糊塗。又是東房,又倆大窗戶,你說那頭曬,後頭沒窗戶,我們就得跟那屋裏待著。

就在那時候,“文化(大)革命”的時候,平常不來人了,不敢唱了,金六叔就跟我說:“效蘭,你這嗓子唱老旦正好。”第一段他就教我 “八一三”(現代京劇《沙家浜》中沙奶奶的唱段),第二段教我“十七年”(現代京劇《紅燈記》李奶奶的唱段)。就這麽的,我就學了一段,正宮調,就是舞台上扮沙奶奶的,她唱A調我也唱A調,她唱F調我也唱F調,按照她這譜子起的調,這叫正宮調注79。我這嗓子就能那麽高,但是我那味兒沒人家好。我唱歌不靈唱戲靈,就是有那麽點基礎。以後“鬧工潮”(《紅燈記》唱段)啊,“軍民魚水情”(《沙家浜》唱段),這“軍民魚水情”是我們倆(指與老伴兒張宗堯)的保留節目呢,在好多場合都唱過。

陳子田是怎麽回事兒呢?他是故宮的太監。以後成立故宮博物院,在故宮工作的年輕的工作人員,喜好京劇的都由陳子田來教,演出時就用宮中所有的戲裝。他們教戲那時候我爸三四十歲,還沒生我呢。

我去過他(陳子田)家,但是他家怎麽還有兒媳婦,還有孫子,還有孩子?他應該是太監哪,你知道這北長街有一個後宅胡同嗎?裏頭有這麽一廟,是不是興隆寺注80我記不清了啊,據說這個廟現在好像還有。廟裏邊有一戲台,一個大方院子,他們家就住在這小跨院裏邊。我上他家去玩去,那孫子在床上蹦,他們家吃的農村的餑餑什麽的。

定:他確實是太監是吧?

吳:是呀,他不是太監他在那裏邊怎麽待呀?李蓮英他們不都是太監嗎?

張宗堯與吳效蘭夫婦清唱京劇《沙家浜》選段(張宗堯提供)

附圖:吳效蘭所述居住地點與活動區域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