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我媽管我叫反叛(第2/2頁)

就說我那個時候,反正就這麽過來的,我是從四院的幼兒園退休的,應該幹到55歲,他們老不讓我走,我一直幹到57歲。

定:您先生是做什麽的?

李:……我挺不願意談這一段事兒的。我從25歲就帶著倆兒子,我一直就帶著他們,在娘家跟我母親住在一塊兒。有時人家一問我,很簡單,一句話就給了結了:死了。實際上沒死,離婚了。我這個人反正,我就是叛逆,我兒子也知道我這性格,說我是女強人。他這個人就給我這印象,搭著家裏頭我父親這點事,我母親婚姻的不幸福,導致得我也有一種想法,既離了,就絕對不再找,夠了。

定:那您一直就一個人?

李:啊,就跟著這老大。我為什麽說是女強人呢,我自己也覺得,我事業心特強。老二是1958年時候生的,正是大煉鋼鐵的時候麽。那時候我正在天壇醫院,苦戰九晝夜呀,奪取北京市紅旗醫院,我們就黑夜白天幹,孩子我根本就不管了,扔給我母親。我母親一人弄不了那麽多呀,那時候我那老大也不大,又得喂奶,又這個那個的事多,就請了一個保姆,是個老太太,她反正就看著這個孩子吧,帶著孩子滿世界走,外頭玩去。正好建北京站的時候,那兒也是個公共場所,她老帶著孩子在那兒看,可能那年小兒麻痹流行,這孩子就傳上了。等我媽給我打電話時,說你快回來吧,這孩子怎麽這樣了,那就第八天了。我一看家裏電話催得急,就跟人事科長說,我真得請假了。我回去一看,哎喲壞了,這孩子會不會是小兒麻痹呀,我抱起就跑啊,一下子我就跑到同仁(醫院),到同仁告訴說救不了,他呼吸麻痹了,說咱們這兒沒這個設備,得趕緊上市兒童醫院五一病房,那兒有鐵肺(人工呼吸器),新建的,你到那兒才能救他。我說喲我怎麽走啊,我就趕緊往我們衛生局打了個電話,我們人事科長就派了唯一的一輛車,就是吉普,開著吉普就來了,送到市兒童醫院,這孩子這麽著算得救了,但是就落下毛病,四肢全癱,嘀裏當啷全動不了。

我那罪可受大了,成天抱著他,我一個皮大衣,裏兒都抱他給抱碎了。拿這大衣圍著這孩子,抱著哪兒都去,天津、長春。後來一點兒一點兒地,連給他用各種的療法,四肢恢復了三肢,剩了一肢,就是那腿。

二兒子上了初中,學校找我談了,說你這孩子功課倍兒棒,是個上學的坯子,但是有一樣,他就是高中畢業,大學也不要,那時候殘疾人不要,那我怎麽辦呢,我吃糠咽菜我也願意供他上大學,但是人家不要哇。後來我就找了衛生局,反正我這點事,崇文區衛生局都清楚,我工作也是兢兢業業挺努力的,我那榮譽證書,先進呀,一撂一撂的,要不然人家那麽照顧我,說上天津,給你報銷錢,說上長春,叫你去。我就找了衛生局,我說你看我這老二,我說我誰都不賴,就賴我這當媽的不稱職,我終身的遺憾就是我對不起他,你們得想辦法。你們得給他碗飯吃呀,給他找個師傅吧,他站著還不行,還得給他找個坐著的事。醫院裏哪件事是坐著的呢,都得站著,你說你當個內科大夫,你得有那學問呀。最後說,上口腔科吧,叫他學做牙,就在我們醫院,口腔科,做牙。他自己連鉆帶學,現在是牙科技師,還行。

附圖:李清蓮所述居住地點與活動區域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