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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這裏用人嗎?死一個人,給20萬嗎?留根見到大院就問,見到廠門就問。也不多問,就問這一句。

留根收到的全是白眼,聽到的全是罵聲。

一個鄉下人,死了也就死了,敢要20萬?

一個鄉下人,到城裏來找死,什麽素質啊!

可留根不死心。不死心的原因,是遇見了一個戴眼鏡的人。眼鏡說話慢條斯理的。留根聽他是這麽說的:如果一個人坐飛機,從天上掉下來,肯定會得到一筆賠償。正因為這筆賠償金,國民生產總值會得到上升。而航空公司因此再買一架新飛機,國民生產總值又會再次得到攀升!

留根聽不懂眼鏡的話。眼鏡說自己是個經濟學者,正在研究“不幸福的經濟學”。眼鏡鼓勵留根,要幹成一件事,一定要有一種執著的精神。眼鏡說完這些就走了,扔下留根在大街上發傻。

留根想,眼鏡說這些話是啥意思呢?自己沒有錢買票坐飛機,就是坐了飛機,也未必會掉下來呀!真是愁死人了!

終於,留根想到了下列可能:

1.到武術館當陪練。如果被打死了,有可能拿到20萬賠償。

2.到物業公司打工。如果清洗大樓摔死了,有可能拿到20萬賠償。

3.到應急大隊當救護。如果下河救人淹死了,或者鉆涵洞抓小偷悶死了,有可能拿到20萬賠償。

4.到殯儀館當搬運工。如果發生了詐屍,自己被嚇死了,有可能拿到20萬賠償。

……

留根亢奮起來了,朝著上述目標撲騰去了。

武術館、物業公司、應急大隊、殯儀館的回答,都很讓他失望。都說死了白死,一分錢也不賠!因為,上崗前要簽勞動合同的,也就是生死合同。合同規定,發生死亡事故,一律由死亡者自行承擔責任。

留根很迷惘。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

有人看出來留根是個迷瞪貨,就點撥他:死亡要拿20萬,就到煤礦去拿!通過勞務市場介紹去。不通過勞務市場去,打黑工,死了也是白死!

留根很高興,終於有了通往死亡、通往20萬的道路了。

於是,留根又來到了勞務市場。留根要求去煤礦,因為,煤礦死一個人,給20萬。

裏面的人嘴一撇:想啥呢?告訴你!咱這疙瘩沒有煤礦!

裏面的人又說:你想20萬,都想瘋了,一門心思找死,太執著了!既然想死,你就死吧。也許,不用去煤礦,躺地上一死,馬上就有人給你20萬了!

聽裏面的人這麽說,留根的眼球就直了、硬了。留根就躺到了地上。不一小會兒,身子就徹底僵硬了。

留根真的死了。

勞務市場的人說:沒見過這麽死心眼的人,為了20萬,到處找死,不死才怪呢!

幾日後,城市晚報發表了某學者的一篇論文:《“不幸福的經濟學”如何轉化為現實的幸福》。

智障者

有人建議,可以去街上找幾個憨子,讓他們來清理小廣告。憨子大腦簡單,四肢發達,幹活兒執著,一定能勝任這項工作。

隊長說:“這個建議好,可操作性強!”

很快,幾個憨子被找來了。隊長像查看牲口那樣,默默地查看了憨子們的牙口。隊長滿意地說:“雖然目光發散,腳步蹣跚,但身上有勁,能吃苦耐勞。”

隊長又對幾個憨子說:“每人發一根火腿腸、兩個面包、一瓶礦泉水,把這條街上的小廣告清理幹凈。你們幹不幹?”

“幹!”憨子們眉開眼笑。有人給發火腿腸、面包、礦泉水,為什麽不幹?在街上窮晃蕩,誰給發?

憨子們被領走了,拿著簡單的勞動工具,鏟子、刷子、水桶、笤帚什麽的,清理小廣告去了。當然,他們也都拿走了屬於自己的火腿腸、面包和礦泉水。

隊長感到十分輕松。

這兩年,街上的小廣告太多了。墻上、電線杆上、報欄裏、路面上、大門口,到處都是小廣告。像一塊塊“牛皮癬”,讓人看了難受。前天,創建辦開會,要求必須把小廣告清理幹凈。隊長回來一說,小廝們都皺了眉頭,歪了鼻子。難道要我們幹活兒嗎?這麽熱的天,太陽曬得冒油,一天幹下來,還讓不讓人活了?再說了,勞保品呢?毛巾、口罩、草帽、手套什麽的,有著落嗎?中午,單位總得管一頓飯吧?幹活兒時,礦泉水總得管夠吧?綠豆湯也得有吧?不然的話,中暑了怎麽辦?

現在好了,找憨子來幹活兒,一堆爛事都不存在了。

隊長比大夥兒都高興。找憨子們來幹活兒,省心。憨子們傻吃悶睡,一身肥膘,幹活兒不講條件、不講報酬。這個優勢,其他群體比不了。即便他們有什麽小要求,給點兒小食品,完全可以打發。

上午,隊長到街上轉了一圈兒,察看憨子們幹活兒。憨子們很賣力,揮汗如雨,很讓人感動。隊長吩咐:“再給每人加一瓶礦泉水,獎勵獎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