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章 宗師（一）

霧散得很快，幾乎轉瞬即逝，霧散後江楓發現自己出現在北平的江家老宅裏。

不是關外的，是北平的。

最開始江楓看到這段記憶的時候，還以為江家老宅指的是關外的被江恒仲賣掉了老宅，沒想到居然是北平的這座小小的四合院。

這段記憶的提供者是這棟宅子，為了判斷自己的活動範圍，江楓先盡最大努力把所有他能走到的地方都走了一遍，發現自己的活動範圍僅限於這棟小四合院裏，連圍墻都穿不出去。

四合院不大，是一進的小宅子，呈口字形。和江楓先前幾次在記憶中看到的都一樣，沒什麽太大變化。

因為家裏孩子多的緣故，所有的房間基本上都改成了臥房，連柴房都沒有柴火就堆在廚房的角落裏。江楓四處轉了一下，總算是把這間宅子的構造徹底摸清楚。

進門便是最中心的小院子，院子裏堆放了一些雜物，像是木桶，三輪車，沒吃完的白菜之類的，地裏種的也不是花花草草而是蔥姜蒜這種基本的調味料。地裏沒種花，墻邊倒是放了幾個花盆，花盆裏種著一些看著挺好看但江楓叫不上名字的無名小花。

院子的左側和右側分別有兩個較大的房間，從房間裏的裝飾來看江楓大概能猜出來這兩間房間分別是江成德和江慧琴的，其余的三個房間都比較小，都在邊邊角角不怎麽透光的地方，應該就是江家七兄弟住的。

廚房在最角落裏，比較小，不透光只有兩扇小窗，一扇對外面一扇對院子裏。這個廚房江楓先前在記憶中見到過不止一次，模樣沒什麽變化，小巧且幹凈。但江楓覺得現在的這個記憶應該比他先前看到的兩個有關江家老宅的記憶都要早，因為現在的廚房裏沒有他後面見到的那個大蒸籠。

老宅裏也很靜，靜悄悄的，只有鳥叫和蟲鳴沒有人聲。

一個人都沒有。

如果說江承德和幾個大的兒子要去泰豐樓上班，那江慧琴和其余幾個小的也不在家裏就顯得很奇怪。這個宅子裏處處透著生活的氣息，雖然小物件多顯得很雜亂，但亂中有序。小小孩的臥房裏還有布老虎和木頭做的小玩具，大小孩的臥房中有筆墨紙硯，江慧琴屋裏的桌上甚至還有初中課本。

這不應該是一間沒有人的宅子。

它應該充滿了歡聲笑語和生活的氣息。

就在江楓奇怪人都去哪的時候，門開了。

比門更早開的是江慧琴銀鈴般的笑聲，還有明顯來自小孩的稚嫩的童音。

再配上這間完全稱不上，精致，豪華，大家風範，但卻古色古香，很有年代感的宅子，讓江楓瞬間想起了在高中語文課本上看的紅樓夢節選。

丹唇未啟笑先聞。

當然江慧琴不是王熙鳳，王熙鳳不會穿著一身學生裝，左手抱著最小的明顯是老爺子的小侄子，一左一右還跟著兩個小蘿蔔頭，右手臂上還挎著一個裝滿蔬菜的菜籃子。

江慧琴領著侄子們去買菜了。

江楓覺得這時候的江衛國大概只有兩三歲，也怪不得江慧琴還在上學。

一進家門江慧琴就把江衛國放在地上讓他自己走，自己則甩了甩已經很是酸痛的左臂，提著菜籃子徑直朝廚房走去。

“姑姑，姑姑，姑姑，我們晚上吃什麽呀？”江衛宥和江衛平鍥而不舍地跟在江慧琴後面，追問今天晚上吃什麽。

“吃炒白菜，剩下的要看你們爹晚上回來帶的是什麽菜。”江慧琴走進廚房開始洗菜。

洗完菜後江慧琴又開始打掃屋子，掃地，擦桌子，擦櫃子，整理被幾個侄子弄亂的房間，一刻都不見停。一直到夜幕降臨，天色越來越暗才進廚房給幾個小蘿蔔頭包括她自己一人蒸了一碗雞蛋。每人一個小碗一個小勺，排排坐在院子裏一邊看星星月亮，一邊吃香噴噴的蒸蛋。

至此，江楓都沒有看出來這一段有什麽值得這棟老宅特別記憶的地方。

感覺就是普通的江家生活日常，估計大家每天都是這樣過的，一直到，日子一天天過去，小孩一天天長大，江慧琴談婚論嫁，嫁去李家才會有所改變。

吃完蒸蛋後江慧琴把碗勺洗了，江衛宥，江衛平和江衛國就在院子裏吵著鬧著要江慧琴給他們講故事。

江慧琴一不做二不休，進房間就把語文課本拿出來給他們念課本。

江楓：？

太姑奶奶，真有你的！

不過幾分鐘的功夫，三個原本吵鬧的蘿蔔頭就被江慧琴念語文課本念得昏昏欲睡——因為江慧琴念的是文言文。

制服了三個小蘿蔔頭後，江慧琴一臉舒心地靠在椅子上靜靜地看月亮，等待哥哥還有其余的侄子回家吃飯。

江楓就這樣和江慧琴一起看月亮，看月亮越升越高，懸掛在夜空中散發盈盈月光，顯得周圍的星星無比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