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我們不熟

章光航現在都還記得,20年前第1次吃桃花泛時所帶給他的震撼。

他母親章夢萱是個鋼琴家,自幼便生活在歐洲,連中文都說不好。他母親生命中最重要的就是鋼琴,她是個音樂家,為藝術而活,高貴,典雅,不食人間煙火,甚至情感淡薄,丈夫和兒子在她所鐘愛並且願意為之奉獻一生的藝術面前都不值得一提。

而他父親博諾·杜蘭則是一個嚴肅,執拗,甚至有些只認死理的男人。博諾·杜蘭十分自負,堅持認為法國菜是這個世界上最完美最優秀最高貴的菜品,拒絕融合,拒絕交流,拒絕推陳出新。這些年,甚至有些作繭自縛,畫地為牢的意思。

他和父母的感情都很淡薄,和母親幾乎沒有任何交流,和父親的交流基本上都是在廚房裏,章光航小時候是和姥爺一起生活的。

在他7歲第1次到北平之前,不太會說中文,僅會的幾句基本用語還是姥爺教的。

他會和母親還有姥爺一起去北平,是因為他姥爺已經肺癌晚期病入膏肓,想在死前重回故土看一眼。

夏穆苪的私家菜館,就是他姥爺帶他們去的,桃花泛是他吃的第一道真正意義上的中餐,當夏穆苪把汁澆在菜上,鍋巴伴隨著滾燙的湯汁一起爆開。

“轟”的一聲,炸開的不僅僅是鍋巴,還有他內心的渴望。

他想學這道菜,他想拜這個廚師為師,他想知道為什麽姥爺會心心念念一個地方幾十年。

他母親雖然一直醉心藝術,無瑕關注親人,但是卻很尊重他的決定,即使他那時只是一個7歲的孩子。

他母親和姥爺回了法國,7歲的他留在了北平,拜夏穆苪為師。

從7歲到19歲,整整12年的時間,他不止學的菜,也學了文化,學了傳統,學了精神。

現在他27歲,他已經能夠理解為什麽當年姥爺要拖著病重的身軀,不遠萬裏,每晚都痛苦得夜不能寐卻硬是要回北平看一眼,也能理解為什麽夏穆苪窮盡一生都要去光復一棟早已物是人非的酒樓。

現在,夏穆苪已經和他姥爺當年一樣,重病纏身,時日無多。

他姥爺是沒有遺憾笑著去的,他是夏穆苪的徒弟,自然要幫師父完成最後的心願。

章光航看向江楓,他左手上還纏著薄薄的紗布,行動有些不便。

江楓正神情專注的盯著砂鍋,往裏面加料。

章光航將豬裏脊去除筋膜,斜切成薄片。

泰豐樓能有這樣一位繼承人,他師父一定會很高興。

場上4人,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最先完成的肯定是吳敏琪。

螞蟻上樹說白了就是肉末粉條,標準的蜀地家常菜,想要做好很難,考驗廚師功底。但實際上也不怎麽花功夫,在這種各項食材都備好了的情況下,最多20分鐘就能出鍋。

章光航的桃花泛還是在處理食材的階段,蝦仁和肉片還在腌制,冬筍和番茄已經切成了和青豆差不多大小的丁。

古力依舊維持著他慢如蝸牛一般的制作速度,揉搓面團,揪成圓形再壓扁,做擀制燒賣皮的前期工作。

江楓那皮蛋瘦肉粥已經在砂鍋裏煲著了,他再次開始雕蘿蔔的偉大事業,爭取在煲粥期間把小豬佩奇裏的所有出場人物全都雕一遍,一部動畫片裏的人物就是要整整齊齊的在一起才好。

吳敏琪的螞蟻上樹已經快出鍋了。

不如吳翰學這些日子裏在健康炒菜館裏做的,但也算得上是非常合格。胡蘿蔔粒,肉沫,蔥姜沫和豆瓣醬都均勻的掛在粉絲上,色澤紅亮,光看著就非常誘人。

出鍋。

吳敏琪舉起了手。

古力繼續慢吞吞的揉搓面團。

章光航拿手抓起蝦仁和肉片,看一下腌制的程度。

江楓正在專心致志地雕第1個小豬佩奇。

螞蟻上樹被端到了評委席上。

這道菜,韓貴山是一點都不陌生,早些年在蜀地當貨郎的時候各種做法的都吃過,現如今在街上隨便找家飯點都能做,味道各不相同,樣子也是大相徑庭。

“看上去不錯啊。”韓貴山夾了一筷子。

“是不錯,很地道。”朱昌表示贊同。

“吳翰學的拿手菜就是螞蟻上樹,她女兒說是做的不地道豈不是丟了他的臉。”佟德晏也嘗了一口。

“只是可惜了吳老爺子的開水白菜,現在沒人有他這個水平了,他年紀又大了不常做。”許成有些遺憾。

“說起開水白菜,我記得蜀地應該是雞汁豆花更有名也更難吧。”裴盛華加入群聊。

“雞汁豆花?是不是那個把雞肉做成豆花的形狀看上去跟豆花一樣,但是是雞的味道的那道菜?”韓貴山問道。

“哦,韓老板你也吃過?”裴盛華來了興致,“現在有了味精一般的廚子都不願意學做雞汁豆花和開水白菜了,開水白菜是國宴菜還能見到正宗的,正宗的雞汁豆花是真少了。我記得,幾十年前蜀地有一位老師傅,雞汁豆花做的那叫一絕,吃雞不見雞,吃肉不見肉,可惜我沒吃過,我師兄吃過。誒,那位老師傅叫什麽來著?叫什麽我不太記得了,但是好像姓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