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2章：海晏河清

日本地府，黃泉比良坂，天巖戶。

伊邪那美跪在一片黃沙之上，愕然看著天穹。眼睛都在微微顫抖。

我是誰？

我在哪兒？

剛才發生了什麽？

就在剛才一瞬間，她親眼目睹所有日本的現世之鏡同時化為碎片。再齊齊飛向天穹，化為齏粉。

也看到了整個天巖戶失控一般從中央裂開。所有鳥居和注連繩同時崩潰，地面瘋狂炸裂，一道道從未體驗過的光芒從地下噴薄而出，宛若劍海噴湧，刺破長空。

還看到了，周圍數不盡的陰靈，尖叫聲淹沒在光芒大海中，扭曲地張開嘴，雙眼瞪大，從七竅中飄散出自己的靈魂。隨後頃刻間化為灰燼。

這怎麽可能……

到底是什麽東西攻擊了黃泉比良坂？

就連禁術都不可能有這種威力！禁術頂多和天之禦中同歸於盡！

她活了數千年，從未像現在一樣，整個腦海中一片空茫。

數秒後，她呆滯地低下頭，輕輕抓起一抹黃沙，看著它被狂風吹走。許久，才悠悠開口道：“崇德？”

沒有人回答她。

只有狂暴的風聲，嗚咽在空曠的沙漠。

“廣瀨？”

“知川？”

這是她秘書和助理的名字。

說實話，她幾乎都記不得對方叫什麽了。如果不是現在，不需要她喊，秘書和助理就會在適合的時候出現。也從不會通報自己的名字。

仍然沒有人回答。

伊邪那美神色幾乎沒有變化。在睜眼看到四周的一瞬間，她的心就和沙漠一樣，滿是沙塵。

哀莫大於心死。

她不是白癡，看到眼前的一切，她就知道，黃泉比良坂被一種全新型的武器攻擊了。威力比禁術更加恐怖，京都已經徹底完了。牽連的地域還不知道有多少。然而，她並不是沒有感情的生物，她還抱著一絲最後的希望，希望這是自己的幻覺。

嗚嗚嗚……風聲嗚咽，仿佛這裏從來不是什麽天巖戶，而是日本的大沙漠一般。

昨日的鬼來鬼往，鬼影滿街，不過是過眼雲煙。

伊邪那美胸口微微起伏著，挽起了自己的黑發，神色仍然如同昨日的女王一般：“可有人在？”

還是沒有回答。

不過，伊邪那美沒有動，就這麽靜靜地坐在沙漠中，仿佛在追憶昨日榮光。足足半個小時，她才站了起來，閉上眼睛道：“早知今日，何必啊……”

何必急著去做三常的出頭鳥？

何必非要和華國地府過不去？

明明華日距離如此之近，如果她選擇華國地府，兩國都能受益。卻偏偏選錯了一步。

一步錯，步步錯。在奈良大會不給華國地府面子，旗幟鮮明地站在三常那邊之後，她就再也站不回來了。

她不是沒有示好過。但華國地府態度從來都仿佛沒聽懂。本以為華國地府開通民間企業交流，是兩國和解的契機。卻怎麽也沒想到，是對方送上門的利刃。

現在……談後不後悔已經沒有用了。

伊邪那美牽起裙子，緩緩走在沙漠上。作為日本地府第一任也是最後一任死神，她有必要給所有的、還剩下的鬼民一個交代。

嘩啦……就在此刻，沙漠動了動，一條人影勉強地站了起來。剛看到伊邪那美，就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

伊邪那美的臉上終於有絲毫動容。情不自禁伸出了手。雖然她根本不認識對方，想必不是什麽曾經的高層。

然而，在握住手的刹那，那位滿臉黃沙的陰靈顫聲開口：“大人……降了吧……”

“我們……已經沒有頑抗的必要了……”

伊邪那美手上的溫度急速退去，臉上卻泛起一抹笑容。點了點頭：“是啊……沒有必要了……”

……

華國。蓬丘城。

無論白天黑夜，這裏都是燈火通明。經過數十年的深耕發展，又是地府工業革命的發起國。蓬丘身為華國兩大都市之一，早已經代替魔都，成為陰司的東方明珠。

這裏，也同樣是華國海軍總部。這幾年在漢陽地府布置的大軍，全部都是從這裏開出。

“來，飲勝。”蓬丘城最高档的酒樓之一——易牙樓，頂層最豪華的包廂，一位儒雅的男子，正雙手舉杯，朝著四方微微一躬。

他穿著一身黑色古式長袍，繪金菊圖案。頭戴白玉簪，身形瘦削。看起來貌不驚人，但是易牙樓的侍從們上菜，都不敢發出一點聲音。就在門外，易牙樓的掌櫃，二掌櫃，全都如臨大敵地站在門外，生怕招待不周。

八仙桌旁，坐著三位陰差。居中一位並不是瘦削男子，而是一位微胖的，看起來非常祥和的老者。兩側坐著兩位中年陰差，一男一女。

所有人都滿飲了這杯，剛放下杯子。老者就輕撫白須笑道：“張巡撫，這可不是公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