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流氓(第2/2頁)

吱呀一聲響,薛向推開了房門,不待出聲,小家夥便從床頭跳了起來,嚷嚷著好香好香,歡天喜地地清理著床頭木桌上的衣物,騰出了空隙,接著不待薛向翻完落桌,便一把接了過來,又邊埋怨薛向沒給小白拿碗,邊撕下一片報紙折了個紙碗,往裏倒了不少蛋炒飯,招呼小白享用。

薛向落座後,二人一虎,便圍座一桌,就著窗外的殘月微風,享受起美味佳肴來,小家夥許是真餓了,一碗飯下肚,又從薛向瓢裏,要來小半碗,好一陣稀裏呼嚕,才抱著吃飽喝足的小白,攤著小肚皮,打起了飽嗝。

小家夥剛擱碗不久,薛向便清了倉,本來已他吃飯的速度,絕不會要這許久,此前,因著怕小家夥吃完還要,所以才一直控制著速度,要不然,早完事兒了。這邊,薛家兄妹吃幹抹凈,便齊齊撂碗上床,倒是一致的懶散性子。

夜半更深,更兼又飽了肚子,一大一小,兩條懶蟲,倒是沒再折騰,吹滅燭火,關閉收音機,倒在枕上,小家夥斷斷續續給薛向說了個故事,二人便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砰!砰!砰!

“姓薛的,你給我出來!出來!”

薛向正昏昏沉沉間,便聽見有人拍門,叫喊,睜眼朝門邊看去,但見兩扇破舢板一樣的木門,被拍得瑟瑟發抖,從門梁上震落不少灰塵來。薛向一驚之下,以為出了什麽大亂子,慌忙跳起身來,打開了房門。

但見門外,立著一位大姑娘,如墨一般的黑發紮成長長的馬尾,杏眼桃腮,眉目清秀至極,尤其是一雙杏眼,清澈至極,宛若一汪清泉從天池瀉入了人間,身高腿長,一身藍底泥的粗布褂子穿在她的身上,不顯半點局促,左邊白生生的素手插在細細的腰間,另一只手高舉著,伸出了青蔥一般的食指,輕捷的聲音便從腔尖蹦了出來:“流——氓!”

清脆的聲音劃破清晨半明未明的夜空,驚得薛向一呆,復又猛地朝自家身上一瞧,果然只有個大褲衩,這個時代,這身打扮在一位大姑娘面前,無論如何當得起“流氓”二字。薛向二話不說,便把門拍上,回身三兩下便穿上了衣服,又給鬧騰半宿,此刻依舊酣睡的小家夥搭好了被踢開的薄毯,還沖已站起身來,不住搖晃尾巴的小白輕輕打個口哨,招呼它原地不動,接著,才又打開了房門。

這時,便見身材魁梧的夏家大嫂和昨日下午見過的夏家小妹邊朝這邊跑來,邊往身上披著衣服。

“丫蛋兒,到底怎麽了?”夏家大嫂沖夏家大妹說著話兒,眼神兒卻不住朝薛向身上飄,顯然方才這丫頭方才的那句“流氓”殺傷力十足。

夏家大妹如柳的腰身一扭,左手的那根玉蔥又沖薛向指了過來:“媽,這個人簡直就是混蛋,把咱們昨晚省下來的早飯全吃光餓了不說,還把咱們足夠一個星期的油給弄光了,還有,還有那一大碗咱們攢了半拉月的雞蛋,也讓他一頓報銷了,有這麽禍禍人的麽?這都是什麽房客啊,還什麽大學生,餓死鬼加討債鬼投胎啊?”

夏家大嫂一聽夏家大妹的控訴,心中雖然心疼那些糧食,可懸起的心卻是放了下來,此前,他還真以為自我介紹是來此地做考察研究的大學生對自家閨女做了什麽呢,現下看來,都怪大丫蛋兒瞎咋呼,就說嘛,那學生證上的校徽國徽可是真真的,聽說還是京大的,要不然自家寡母雙女的,能不注意影響,隨便讓個男人住進來?

“你這死丫頭,不就是一點雞蛋和幾兩油,咋呼什麽!”夏家大嫂叱責一聲夏家大妹,又尷尬地沖薛向笑笑,解釋道:“薛同志,對不住啊,鄉下孩子,缺管教,您別往心裏去……”

話說夏家大嫂倒是誠心誠意地沖薛向道歉,在她最樸素的思想裏,人家過門就是客,哪有主人責備能吃的道理,再說,薛向這京大學生的招牌,著實給他平添了十分神聖的色彩,在夏家大嫂看來,薛向就是那種高高在上的一層,吃些自家的飯食,自家閨女還吵鬧,真個是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