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08章 一無所知(第2/3頁)

粱大舅都不願意搭理他,覺得惡心。

林海文看了一眼大舅,也看了一眼他媽,覺得人生真是奇妙,他原本還擔心弄得梁家分崩離析,唯一的一門親戚都要散掉。萬萬沒想到啊,梁藝跟林躍這倆不要臉的,簡直神助攻,居然讓大舅決定大義滅親了,連大舅媽一介女流一個母親,都默認了。

不枉他坐在這裏聽了一上午的惡心話。

現在,他仁義了呀。

呵呵。

既然如此,林海文也不介意把道理說的更明白一點,讓粱大舅大舅媽心裏的小小疙瘩能再小一點。

他起身拍了拍大舅的肩膀,林海文比梁大舅要高不少,能看見大舅雖然忍著,但眼睛裏是有水光晃動的——他突然有點想到了竇越的父親,或者說那幅父親主題的肖像畫。

如果說辛勞的,褶皺的,黑黃色基調的,是一種偉大的父親。

那眼前這樣的,為了糾偏兒女人生,不得不揮淚下手的大舅,又何嘗不是另一種偉大的父親呢?

再想到林作棟,對兒子的神異心知肚明,卻從不試圖去探知什麽,只是為林海文感到榮耀,感到自豪,永遠支持支撐他的,也是一種偉大,不是麽?

父親這個詞,不因一部分人的不負責任、不堪擔當而褪色,父親還是父親,父親就是父親,只是那些人不配被稱作“父親”而已——比如林作棟的父親,他只是單純生理上的父系基因的提供者,而不是人文社會中定義的父親。

一些朦朦朧朧的想法,從林海文的心裏滋生出來。

他把這個念頭先存在腦子裏,眼前的局面,他也看夠了,既然一切後果都降到了最低的程度,也沒必要再看小醜起舞,不夠惡心的。

“梁藝,你可能沒法聽得進去現在,不過我覺得我還是應該跟你講。”林海文笑了笑:“你知道麽?在你長大的過程中,其實大舅和大舅媽沒有做到最好,他們確實因為其他的,說生計也好,說事業也好,沒有能把你帶在身邊,陪你長大,可能跟你一些同學的家庭環境、成長過程相比,你發現自己有點委屈。

你的感覺是很正常的,子女和父母,說白了,就是一點血脈的聯系,一點法律上的權力義務,其他的,甚至包括法律這一塊,都是人為賦予的,不是生來就有的,所以單憑這一點天生的血脈聯系,會有把彼此當成最重要的人,這樣的父子母女關系,這很幸運。但也有,甚至是更大的一部分人,只是相對於陌生人,父子母女之間,有更密切的關系,更可信任的基礎,僅此而已。

對你來說,不管說大舅他們是為了家裏生存,還是為了你的教育發展,才沒能跟你發展成那麽密切的親緣,這些你都可以不看不管,唯一一點,他們沒有不盡自己的義務,做到了一個父母對子女應該有的樣子,是合格的,這個你要清楚,要記住。所以你可以不必說,要把他們頂在頭上三叩五拜當孝女,不必要說父母是多麽神聖,多麽難,要你傾一江之水回報,永遠服從,不用這麽做,你們不是那樣密切的關系。

但,你也要做到合格,這是對等的。

不要怨憤,不要有報復之心——如果你覺得可以通過走上邪路來傷害他們,不就代表你也覺得他們是把你放在心上的麽?這很矛盾,也很無恥。你也沒有怨憤的道理,他們養育了你,也沒有對不起你,拖累你。我曾經有個員工,那種家庭,那種父母,你根本無法想象,哦,原來世界上還是這麽無恥,這麽把女兒當仇人的父母,我鼓勵她跟家庭決裂,因為她本身受到惡意傷害了。可你沒有,所以你沒有怨恨的資格,你知道麽?

我大概能想象到,當你羽翼漸豐,不必再靠父母生存的時候,你那點心思突然就迸發出來了,當然,也有一點外力因素——比如你身邊這個小畜生,不過歸根到底,根子在你自己身上,包括對我,對我家人的恨,究竟來自哪裏,你自己能想到,你有點蠢,但不是個智力障礙患者,根源都在於你要報復你的父母,你要讓他們為當初的忽視和不足而懊悔、難受。

你成功了,你毀掉了自己,也讓你父母後悔、難受了。但我不覺得你會快活,等你以後有蠻長時間來思考的時候,我相信你不會覺得說這一刻你是快活的,那種瘋狂的宣泄報復心,不會讓你快活,只會讓你越來越扭曲,越來越失落,越來越有挫敗感。

如果你想不通,一生都無法得解脫。”

梁藝的神情在迷茫和猙獰之間換了換去,等林海文說完,卻只有冷眼相看剩下來,那種執念,不是一番話可以解釋的。林海文說這些,也不是為了他,只是看在大舅年近花甲,還要遭此磨難的悲愴上,梁藝以後會有漫長的時間來想起今天,想起林海文的這番話,或許她可以真正覺悟,那時梁大舅和大舅媽總要欣慰和安心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