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頭皮發麻

“我便給她唱:‘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來這裏。我為燕子你為啥來,燕子說這裏的春天最美麗。’我翻來覆去便只唱著這一首歌,因為心裏實在害怕的很,所以歌聲中也帶著抖音。唱到後來,齊思雨便跟著我一起唱,翻來覆去仍是這一首。”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來這裏。我為燕子你為啥來,燕子說這裏的春天最美麗……”

葉展微微顫抖地唱著這首歌,歌聲裏充滿了緊張和不安,就好像真的回到那間旅館的床上,懷中抱著和她一起唱歌的齊思雨。這首美麗的兒歌此刻中葉展的嘴裏唱出來,不知為何帶著一絲陰森恐怖的氣息,令我的後背一陣陣發涼。我甚至能想像到在那間燥熱的旅館中,風扇在吱呀吱呀地響著,電視裏傳來單調的主播新聞,葉展和齊思雨帶著顫音的歌聲回響在這個房間裏。葉展一遍一遍地唱著,聲音越來越恐怖,越來越空洞。我看看劉彥夫,他的喉結一動一動,顯然也被葉展的聲音嚇著了。

“葉展?”我終於忍不住了:“繼續說後面的故事吧。”我發現自己的聲音也抖起來,似乎在害怕著什麽。葉展卻像是沒有聽到,仍舊幹巴巴地唱著:“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來這裏。我為燕子你為啥來,燕子說這裏的春天最美麗……”

我求助地看著劉彥夫,他的額頭竟然起了一層密布的汗珠。“劉醫生?”我輕輕地喊著。劉醫生如夢驚醒,連忙拿過那個小巧的時鐘來,眼看就要按下那個會發出“咕嘰估計”聲音的按鈕。只要那“咕嘰咕嘰”的聲音響起來,葉展就一定會醒過來,這故事也就無法再講下去了。劉彥夫緊緊盯著葉展,神情十分嚴肅,緩緩道:“王浩,想辦法把葉展拉回到海灘。”

我連忙說:“葉展,你看這海水藍不藍?”葉展置若罔聞,仍在幹巴巴唱著:“小燕子,穿花衣……”我又說:“葉展,你看這沙子軟不軟?”葉展充耳不聞,仍在空洞洞唱著:“小燕子,穿花衣……”劉彥夫說:“不行了,把他喚醒吧,否則會越陷越深。”我急了,喊道:“葉展我想吃椰子!”葉展愣了一下,歌聲戛然而止:“哦哦,我去給你摘。”

劉彥夫松了口氣,把時鐘放下了。過了一會兒,葉展說:“喏,你吃吧。”我便發出“吸溜吸溜”的聲音,正琢磨著接下來該怎麽辦,葉展又說:“耗子,汁水已經喝完了,該吃裏面的果肉啦。”我“哦”了一聲,又發出牙齒嚼動的聲音,心想這位爺可真難伺候啊。

沉默了一會兒,葉展又說:“耗子,你要繼續聽下去嗎?”我連忙說:“要的要的。”

“嗯。”葉展應了一聲,繼續說道:“在那三天的時間裏,大多時候我們都是賴在床上看電視,雖然身下的床單肮臟無比,但是習慣後似乎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到了吃飯的時間,我就去外面的飯館買了回來,兩個人就著一次性餐盒狼吞虎咽。早晨睡醒後我們也不洗涮,根本不敢用旅館裏的臉盆。兩個人就這麽蓬頭垢面地過著,一個小時又一個小時……”

“齊思雨也有些瘋瘋癲癲的,有時候會問我咱們的孩子叫什麽名字,葉小展怎麽樣?躺在床上會突然冒出一句:‘葉小展知道咱們不要他,會不會很難過?’驚出我一身冷汗。齊思雨變得神神叨叨,開始摸著自己的肚子自言自語,嘟嘟囔囔的也不知在說什麽。有一次我刻意靠近了去聽,便聽到她說:‘乖小展,不是媽媽不要你,是你來的不是時候,你若要報仇就找你爸爸去吧……’然後還發出‘咯咯咯’恐怖的笑聲,嚇得我幾乎魂飛魄散。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度日如年的痛苦,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鍋裏煎熬,我的精神也像是緊繃著的琴弦,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崩斷。”

“因為房間裏熱的像蒸籠一樣,電風扇便二十四小時都開著,‘吱呀吱呀’的聲音始終響徹在這個房間裏。我對這個聲音的印象是如此深刻,以至於很久很久以後,這個聲音還會沒有任何征兆地突然閃進我的腦海之中,像是一把鋒利的剔骨刀在我腦子裏亂切一通。”

“齊思雨越來越神神叨叨,說我們把這個孩子流掉以後,以後第二個孩子還要不要?如果要的話該取什麽名字好?又說這個孩子如果不流的話,我們上初三就做了爸爸媽媽,高中快畢業的時候孩子就該念幼兒園啦,等我們上了大學孩子就該念小學啦,能一直說一直說,說到孩子娶媳婦什麽的。最後還會抱住我問,葉展,你會不會不要我呀?你若是敢不要我,我就割腕自殺,和孩子一起找你報仇,讓你日日不得安寧!我被齊思雨的瘋話折磨的痛苦無比,多少次想奪門而出,最終還是忍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