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軍訓

楊銳和小白牙一起逛了北大,又再接再厲的逛了清華,傍晚才返回。

小白牙開開心心的回宿舍去了,楊銳回到北大的宿舍樓,看到的則是滿滿的燈光和沸騰的人聲。

新生入校都興奮的睡不著覺,9月份的天還熱,許多人就坐在宿舍樓的院子裏,有打牌的,有唱歌的,有純聊天的,還有詩朗誦和彈吉他的。

樓道裏也是人來人往,串門兒的,追著辯論的,偷熱水的,認老鄉的。

這是最自由的時代,對中國如是,對北大如是。

沒有宿管打擾,沒有熄燈政策。

就是這個時代的北大,誕生了海子、駱一禾、西川、戈麥等詩人,而在過去的幾年裏,海子就是在這樣的宿舍樓裏,以這種混亂的方式,接待來自校內校外的客人,進而迸發出了驚人的創作力。

楊銳如同審視歷史似的,重新審視著這座學校,這座宿舍樓,以及這些人。

1983年,西川還在北大,只是楊銳缺少認識名人的興趣。

他只是個偽文學迷,相比那些玄妙的文字組合,他更關心玄妙的元素組合。

如果說一個方程式像是詩歌一樣美,楊銳會覺得興奮,但如果說一首詩歌是如此的美麗,楊銳只會微笑。在這一點上,楊銳就像是擼管過度的少年,他向往美女,但也許不是通常意義上的美女。

楊銳站在宿舍樓下聽了會吉他彈唱,鎮定自若的上樓回宿舍。

他上次讀大學還是十幾年前的事,如今重來一次,盡管覺得新鮮,可他畢竟比真正的少年郎要老成太多。

與仍然有點陌生的舍友聊了兩句,洗漱之後,楊銳仰躺在床上,閉目復習高數。

有點枯燥,但這能戳中他的興奮點。

思考題目的過程是重復、幹燥和機械的,但當思考的結果迸發出來的時候,快感又會濃烈、濕潤且余韻不斷,進而支持他去思考下一道題目。

房間的燈開著,毛啟明和蔡桂農溜達去了,董志成照例在上鋪啃他的大饅頭和文學名著,邱夏饒有興致的與侯兵介紹北京,說:“胡同和大院不一樣。我和蔡桂農都是胡同出來的,就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住胡同裏的,爹媽要麽在工廠當工人,要麽在商店裏賣東西。不過,現在的胡同也有講究,都是一群一群,一夥一夥的年輕人,找不到工作,也沒地去,出門在外,你看到這樣的,就得注意一點。”

“北京這麽亂?”侯兵瘦高瘦高的,膽子卻小。

“不能說亂,就是混混多。和我們一般年紀的,如果沒考上學,現在都在家裏呆著呢,人找不到出路就只能在街面上轉悠,搶頂帽子,搶只鞋什麽的。”

侯兵下意識的摸摸腦袋,說:“搶帽子也不行啊,買頂帽子也挺多錢呢。”

“他們搶的都是軍帽什麽的,你又沒有。”

“那也不行啊。”侯兵對此很是在意:“北京怎麽也這樣?”

“找不到工作,只有讀書一條路,太單一了。另外,現在的工廠招工,都招自己的子弟,招一個系統的子弟,這不是變成世襲了嗎?我看這個制度,必須要改。”邱夏轉口說到了政治。

政治不僅邱夏喜歡,現在的學生都喜歡談論政治。聊政治聊理想聊奮鬥,是80年代大學生的主要聊天內容。80年代的中國,解決了吃飯問題,學生們不用餓肚子了,就不會像是70年代的學生那樣,整天考慮著怎麽弄吃的。80年代的學校,又是包分配的制度模式,學生們也就不用像是90年代那樣,沒事聊就業。

80年代的改革開放,給了制度創新的土壤,而學生們,是最敏感的群體。有了邱夏起頭,董志成都放下了名著,跟著聊了起來。

討論到激烈處,毛啟明從樓外回來了,獻寶似的拿出盤磁帶,說:“鄧麗君的新歌,你們聽過沒?”

幾個人齊搖頭,邱夏問:“你有錄音機嗎?拿什麽放啊。”

“看我借了什麽?”毛啟明從身後拿出一只半臂長的大收音機出來,笑道:“我剛和戲劇社的人要的,明天就要還回去,咱們今天先聽。”

董志成立刻從上鋪跳了下來,幫著毛啟明將收音機插上,再裝好磁帶,又綿又靚的聲音立刻響了起來。

大家不再討論政治,轉而討論起了音樂、文學和詩歌。

不一會子,其他宿舍的人也湧入了203,一盤磁帶被翻來覆去,翻來覆去的放。

音樂的聲音大,興奮的學生們的聲音就更大了,可楊銳卻很難融入這種狂熱的氣氛中去,當他知道未來是怎樣的,當他知道政治的慣性是何等的強大,他就很難再有投身政治的沖動了。

事實上,作為一名科研宅,楊銳的本性是相對平緩的,再考慮到明天就是難熬的軍訓開始日,楊銳悄然塞上自己的耳機,蜷縮起來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