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後知後覺

一千元在21世紀人看來,或許只是一半個月的生活費,一件衣服,或者一頓飯錢。

而在1982年,1000元超過了大部分家庭的儲蓄,就普通的四口之家來說,夫妻兩人都有工作,甚至一個孩子也開始賺錢了,依然很難攢到1000元的積蓄。

事實上,人們開始感覺有點閑錢,也就是最近兩年的事兒,至於擺脫拮據的生活,國人還需要近十年的努力。

此時的工資報酬,是用來維持基本生存的,儲蓄都是從嘴裏摳出來的,一頓少吃一毛錢,一個月就能省下九塊錢,一年節省100元就可以存成定期,小心翼翼的供養起來。不過,要是偶爾奢侈一次,哪怕兩個月奢侈一次,以前的節省就全白費了。這種生活,無論是生活在這個時代的人,還是30年後的年輕人,都是不願意過,或者過的很艱難的。

好在理想通常是不用花錢的,用80年代的生活來比較六七十年代,人們亦有充分的滿足感。如果沒有外國的資本主義做對比,如果不知道外國人的生活方式,80年代其實是一個純粹的美好的時代,差不多也是中國前無古人的美麗時代了。

對於大部分學生來說,他們是沒有1000元的概念的,也很少有人見過1000元放在一起是什麽樣子。裝在白色信封裏的10元大團結是第三版人民幣裏最大面值的鈔票,足以令其幻想出無數的美好景象。

然而,再奇詭的幻想,也無法形容他們目前的新潮蕩漾。

給老師打分,給老師評價?

這種事兒,他們是想都沒有想過的。

雖然就在不久以前,教師還被汙蔑成臭老九,成了被批判和打倒的一員,但中國尊師重道的傳統不是幾年時間建立起來的,數千年的傳統自有其慣性。其實,學生罷課和燒書也沒有持續多久,沒兩年又搞起了復課鬧革命,不繼承知識的國家是傳承不下去的。

另一方面,和西方國家不一樣,中國的教師的社會地位和經濟地位一向很高,科舉時代的老師無需贅言,就是80年代的教師,普遍也有高中或中專以上的學歷,說是掌握話語權太過了,分享一部分的話語權還是能做到的。

不管老師們相對社會其他成員的地位如何,如今的學校教師對學生是純碾壓的,隨意體罰什麽的只是權力中的一項,稍微厲害點的,還有資格影響學生档案,決定學生的前途……

正因為如此,楊銳才更想制約這種權力……老師對學生的影響太大了,尤其在家長沒文化的時候,學生能否成才,泰半取決於老師。

然而,給老師評價,好的評價自然沒關系,不好的評價,被看到了又怎麽辦?

似乎聽到了他們的議論,楊銳再次站到了主席台上,拿起了大喇叭,道:“同學們請注意,我們這次是不記名投票。你不用填寫名字,也不用寫字,只要填數字行了,咱們是五分制,1分最低,5分最高。比如第一條,教學水平,你覺得普通,就寫3分,覺得較好,就寫4,覺得非常好,就寫5,如果你覺得達不到平均水平,或者達不到讓你滿意的程度,你就打2分或者1分……”

數字同樣有筆跡一說,但比較起來就非常難了,注意的時候,也容易改變寫法,就西堡中學的水平,想來沒有哪位老師有這樣的字跡堅定能力。

楊銳一口氣說完,學生們的表情果然從疑慮變成了振奮。

投票是人與生俱來的本能,與人口素質沒有本質上的聯系,原始部落還投票呢,這種方式,天生就帶有一種爽感。

因為你能決定別人的命運,也許只是一點點命運,也許自己只是決定裏微不足道的一環,但不管怎麽樣,這都是一種難得的權力,它渾身都沾滿了令人喜歡的要素。

等大家動筆了,楊銳又到主席台下面,吩咐了曹寶明兩句。

一會兒,就有兩個大鐵桶被搬到了主席台上,裏面放了柴火和麥稈,一點火就能燃起來。

同時,幾名銳學組的成員也把桌椅搬到了主席台上。左右兩邊各是四套桌椅,有紙張和比鋪開,在微風下嘩嘩作響。

有的學生猜到了些什麽,手上的動作更快了,有的學生不明所以然,只能低頭做自己的。

王國華帶著幾個回爐班的學生,時不時的高喊一聲:“都不要看別人的,也不要交頭接耳,就和考試一樣,填好了或者不想填的,直接把卷子遞上去就行了。想回家的回家,不想回家的可以留下等結果。”

這時候的學校,高年級學生欺負低年級學生是很普遍的,低年級學生若是反抗,還會被高年級學生視作大逆不道,往往招來胖揍。所以,除非是非常橫的主兒,低年級的學生都不敢主動挑釁高年級的學生,銳學組的大部分成員還是回爐班的,自然又是學校裏最老的老生,他們轉悠起來,效果比監考老師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