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夜考

學生們很興奮,不論是成績好的還是成績差的,都感到了希望。

西堡中學又不是一中那樣的大中學,初中高中再加上回爐班也只有400多人,125個名額,意味著四分之一的學生有機會拿到獎學金,中流稍差的學生跳一跳,說不定就能夠到。

有聰明的,呼嚕呼嚕的吃完了飯,轉身就往教室跑,準備臨時抱佛腳的復習一會。也有平日裏就是尖子生的學生,有意無意的放慢了吃飯速度,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食堂院內相連的兩間平房內,老師們的態度呈兩極化,有人覺得不錯,幫助同學總是好事。有人又覺得想法是好的,方法是錯的。

“楊銳自己就是學生,他怎麽能給學生考試,給學生發獎學金呢?”政治老師齊淵拍案而起,卻道:“盧老師,楊銳是你的學生,你去說。”

高個兒的化學老師莊牧生樂了:“你怎麽不自己去說?”

“盧老師是楊銳的班主任,他就要負責把楊銳管理起來,怎麽,我說錯了?”齊淵有一個叔叔做了官,前幾年將他調到了西堡中學,雖然不是什麽好工作,總算解決了幹部身份,最近幾年,他考慮的就是調到縣裏面去。但他除了會背語錄什麽都不會,又沒有文憑,縣裏幾所中學的校長閉著眼睛也不願意要他,只能這麽拖下來。

不過,因為心裏打的是調走的主意,齊淵在學校裏就有些特立獨行,除了盯著工資和獎金以外,就只剩下各種偷懶的主意了。

盧老師揉了揉深陷的眼眶,有點為難的道:“銳學組的錢,還有西堡肉聯廠送來的物資,都歸楊銳分配,這是校長允許的,我就是去說,也不能參與管理。”

“先讓他把考試停下來,然後再說分配的事。他自己就是學生,憑什麽給其他學生考試。”齊淵其實很想把物資分配的工作攬到自己手裏,若是能把銳學組也攬入懷中那就更好了。可惜趙校長是個油鹽不進的角色,他叔叔也不是什麽大官,這種事兒只能想想算了。

莊牧生向來看不起他,又是工人出身,使勁吐了一口煙,就語調怪怪的道:“有的人連個高中文憑都沒有,憑什麽給高中生上課?論水平,楊銳的數理化能考滿分,有的人連20分都考不到。”

齊淵的臉瞬間通紅一片。

他初中畢業就下鄉了,費盡力氣招工到了縣裏,然後又進西堡中學,也沒時間提高文憑。好在他下鄉背的語錄夠多,做政治老師糊弄一堂課還是沒問題的。

莊牧生同樣是工人出身,卻是有點真才實學的,他嫌齊淵壞了工人的名聲,一直不待見他。

不過,當著這麽多老師的面出言諷刺,還是第一次。

“你是收了楊銳的罐頭才幫他說話的吧。”齊淵竭盡全力的做出反擊。

莊牧生不屑的吸了一口煙,噴在齊淵臉上,懶得理論的道:“滾一邊去。”

連受羞辱的齊淵一把扭住莊牧生的衣領,然後被其他老師迅速分開。

“咱們走著瞧。”齊淵用手指點了莊牧生,又點了盧老師,頭也不回的出了院子,騎上自行車就下山去了。

“唉,他叔叔是教育局的領導,你們何苦得罪他。這個狀告上去,以後評職稱,調動工作都受影響。”年紀大些的老師無奈勸說。事業單位舒服的地方是穩定,不舒服的地方也是穩定。一個人在一個單位裏幹一輩子,要是得罪了人,就會被壓一輩子。做領導的雖然不一定記得你的好,但你的些微得罪,都會被放在記憶深處仔細存放的。

“不怕他。”莊牧生把煙頭丟到地上,走了。

老師們也沒了吃飯的興趣,紛紛離開食堂。

回到教室,每個班級都是努力學習的身影,倒是讓老師們寬慰不少。一些學生主動來問問題,更是引的每個班的老師都忙碌起來。

在這個激情燃燒的年代,絕大多數老師其實都有蠟炬成灰淚始幹的崇高理想的。免費給學生補課,關心學生的學習和生活之類的表述,還真不是宣傳語。

是到了全世界都向錢看的時候,老師們才因為社會的看法不同,而扭轉了自己的思維。

畢竟,如果那些小學畢業的暴發戶們和他們的親戚,每天變著法兒的炫富,然後嘲笑默默耕耘的老實人,就算老實人不變壞,老實人的身邊人也會敦促他們變壞的。

好在82年的學校依然純潔,像盧老師這樣40歲左右的教師,雖然每天晚上都要回家,可他還是會利用中午的時間給學生講題,一有空閑,就會占用下課和自習時間,雖然水平比不上後世久經訓練的教師,可初衷和態度是截然不同的。

不僅如此,一些老師還會主動資助家庭困難的學生。80年代也沒有什麽買房、醫療或者養老一類的問題,拿著鐵飯碗的教師,除了需要存錢買電器,養活一家老小以外,並沒有一定要存錢再存錢的毛病,遇到因為經濟困難問題而輟學的學生,往往都會盡力幫忙,甚至有人拿出一個月的薪水資助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