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0章 挖坑不填

何向東的單口依然在繼續,上文書說到張廣聚出了四美堂之後就到後街的藥店,買了兩斤砒霜就回家了。

何向東不急不慌地說著後面的故事,說張廣泰是怎麽樣從哥哥的虎口之下逃脫的,又是怎麽樣在天津的酒店把錢花完的,後來沒轍想自殺,又是怎樣被李柏辰救下收為弟子傳藝的。

這一晚何向東說了很久,因為明天他們就要走了,再到這邊來可能要到明年了,現在又沒什麽人說長篇單口了,他要是不把坑填上,這就不合適了。

所以何向東說的是口幹舌燥但卻樂此不疲,一直說了兩個多小時,也得虧他年輕,否則非得累死在台上不可。

他一直往下說,說到張廣泰認上海道哈大人為義父,追隨哈大人到上海當差,自己也收了一個義子叫張昱。再說到哈大人不想為朝廷籌措軍餉傷害百姓,就決定告病還鄉。

在路徑洪洞縣的時候,哈大人的姨太太裝病不肯走,於是哈大人讓張廣泰和哈嘻留下來照顧她,晚上姨太太勾引張廣泰,張廣泰怒殺之。

何向東道:“張廣泰哪裏能忍得了這個,哈大人一生清高自傲,家裏怎麽出了這等肮臟之人,這要是傳出去,哈大人還要不要做人了。”

“滄郎朗郎……張廣泰把短把刀抽出來了,執刀在手,說道‘姨奶奶,這就是您的不對了,我家大人對你可有山高地厚之恩,我又是他的義子幹兒,我留在這裏是照顧您的病情的,您怎可做出這等事情來。今天這事我可以當做沒有發生,不過從今往後,您要本分做人,否則我認識春姨,我手上這刀可不認識春姨。’”

“這春姨也是一個有脾氣的女子,她居然樂了‘你瞧,我就喜歡你這樣的血性男兒’。說著話,她就往前邁步前走,拿著胸脯盯著那刀‘你看我長得這麽漂亮,你真忍心下手?’”

“說著春姨又上前走了一步,按照她的設想,她自己往前一步,這張廣泰準得把刀撤走,他還沒膽子真的敢傷害自己,可是呀,張廣泰他有些時候反應慢。”

這話一出來,原本台下還是挺緊張的氣氛一下子就給破了,一群人都笑得不行了,這也太戲劇性了。

這就是單口相聲的魅力,讓你在緊張中發笑,在恐怖中輕松,人情百態,各種情緒全都靠著台上那一張嘴來調動。

所以單口相聲很難說,最難的就是調動觀眾的情緒,讓觀眾的情緒和反應隨著演員的安排而變化,這是非常難做到的。

但是如果真的有相聲演員能做到如此,那他就很有可能比說對口相聲演員更能獲得成功。

這是有科學依據的,對口相聲不管你的主題是什麽,表演時間總是有限的,而且也是一個個小包袱的堆砌,觀眾對對口的評價就是好笑或者不好笑,很難有別的情緒。

當然也有不少相聲演員曾經包括現在都在往裏面融入別的東西,包括教育意義啊,諷刺意思,歌頌價值啊,這些都有,但是能被觀眾廣大認可和接受的很少,能廣為傳播的更少。

這是由對口相聲本身的特點決定的,不管是傳統相聲還是新相聲,他都是由一個個包袱穿插扣起來的,很多東西觀眾笑完了也就忘了,笑聲本來就容易讓人忘記。但是不笑吧,這又怎麽能說是相聲呢,相聲說白了就是一門讓人笑的藝術。

卓別林曾經說過喜劇的最高境界是悲劇,是的,這句話非常有道理,笑聲很容易讓人忘記,但悲傷不會,笑聲加上悲傷更加不容易被人忘記。

這是一種非常高深的境界,包括現在的很多喜劇節目都是喜劇開始悲劇結尾,目的就是為了這個。

但是這種境界太難達到了,要完成這兩種對立情緒的完美轉換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這中間轉換的過程,只要稍微有那麽一點點瑕疵,就會讓觀眾覺得惡心厭惡,那麽這個作品就完了。

事實上也是如此,有無數喜劇作品都在試圖達到這個境界,相聲也好,小品也罷,能成功的作品屈指可數。

其實相聲演員真的不必在對口相聲上沖擊這種境界,對口相聲天然不適合喜劇和悲劇的轉換,能完美做到這一點的,我只發現了嶽雲鵬在喜劇人第二季表演的《我是歌手》,除此之外,尚未再發現。

但是相聲演員還有一個法寶,那就是單口相聲,尤其是長篇的單口,八大棍兒,這裏面的境界甚至於比喜劇悲劇轉換還要高明,因為這是一個故事。

藝人通過自己的嘴,借助故事的框架和魅力,控制著觀眾的情緒變化,喜怒哀樂,萬種情緒都能展現出來,而且單口相聲的情緒轉化是最不容易讓觀眾反感的,因為他說的是故事啊。

真正優秀的單口相聲演員太少太少了,但凡出現一個,那這人就是寶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