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章 重要的是靈魂(第2/3頁)
她穿著很廉價的黑色網襪,一直箍到大腿根處,而在右腿上,那裸露的一截粉白,卻血汙滿布。
這傷口是什麽樣的?
一個女孩子,一個沒有任何人幫助的女孩子,被某個混蛋雜種拖到巷子裏。她哭叫,被毆打,那粗糙、肮臟的地面,狠狠刮過她的皮肉……
褚青就那麽看著,用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就像黑暗死寂的湖,光被鎖在了裏面,掙紮,無力,憤怒。
不是對誰,是對自己。
“……”
薩米張了張嘴,紅腫殘破的臉頰和嘴角顯得非常可笑。她對著那雙眼睛,講不出一句台詞,只能望著他起身,拿過棉布和消毒藥水。
這一段,原本有十四句台詞,褚青抹掉了十三句,空出了大片留白。全場無聲,都覺得自己的心臟在一點點墜落。
他近乎半跪著,往棉布上倒了點藥水,低啞道:“會有點疼。”
然後,又是沉默,只有那雙手在小心翼翼地擦拭。
“……”
沉默,沉默,有時讓人窒息,有時讓人感動,有時讓人痛苦。而此刻,一股莫大的悲傷感轟的一聲,所有人的心靈防線瞬間崩塌。
……
從這場戲結束到午飯開始,薩米一直在發怔,她形容不出那種滋味,但隱隱約約找到了一絲感覺。
她也非常尷尬,為昨天的輕視而懊悔,那人就像個深海漩渦,讓人無從抵抗。
“褚先生,我能坐在這兒嗎?”她找到褚青的位置,試探著詢問。
“當然可以。”
他把食物挪了挪,讓出半張桌面。薩米坐在對面,注意到人家的餐盤,蔬菜、水果、全麥面包和一碗濃湯。
小姑娘為自己的烤肉默哀半秒,又道:“我昨天想了一晚上,還是不懂您的意思,我怎麽做才能更好?”
“首先你要理解,我們的工作,就是賦予角色靈魂。而動物聯想,是極其重要的過渡階段。幾乎每一個好角色,都會找到某種動物的映射。”他邊吃邊道。
“真的嗎?”小姑娘表示懷疑。
“《教父》看過嗎?”
“看過。”
“印象最深的是哪個場景?”
“呃,維托·柯裏昂坐在椅子上,屋子裏很暗。”
“他像什麽?”
“獅子王!”
薩米脫口而出,不待思考,又聽對方問:“安雅公主從貴賓中間走過,王冠盛裝,她像什麽?”
“白天鵝!”
“瑪蒂爾達坐在樓梯台上……”
“受傷的小兔子!”
“郝思嘉戲弄雙胞胎兄弟……”
“自私的貓咪!”
薩米愣住,腦中竟有短暫的空白,以前從未接觸的一扇大門,砰地一下在面前敞開。
而褚青吃罷,隨手叉起一片蔬菜葉子,道:“就像這個,我們看到它的形狀、顏色,聞到它的氣味,這是角色的根本。我們品嘗它的味道,酸甜苦辣,這是角色的含義。但當我們吃完,它還能帶給我們什麽?滿足?討厭?喜歡?還是念念不忘?這些才是角色的靈魂,有一種精神力量在裏面,能流傳久遠的東西。”
“為什麽要做到動物聯想,因為動物思維簡單,特征鮮明,很容易產生具象感。你要把這種動物的感覺帶給旁觀者,不管多少年過去,人們一提薩米·蓋爾,就會大聲尖叫:Oh,我知道,艾麗卡!她就是一只倔強又可憐的貓咪,簡直讓我神魂顛倒!”
“當啷!”
薩米的勺子掉在了盤子裏,兩條胳膊上似起了一層薄薄的細物質。微風吹過,又哧溜溜的鉆進毛孔,全身都在發癢。
安靜許久,她才問:“褚先生,您說動物聯想是過渡階段,那之後是什麽?”
“之後?”
褚青頓了頓,道:“我也在摸索中,或許是活生生的一個人,或許是,另外的一個自己。”
……
亨利是隱藏的回避型人格,寄情於文學之中,看似灑脫隨意,實則對社交和情感充滿了恐懼。
他把一種善意的尊重,當作自己的普世價值,並贏得了諸多學生的信賴。但那個胖姑娘梅瑞迪斯和小雛妓艾麗卡,卻將這份尊重視作了無與倫比的愛。
如果失去,就失去了生命中非常重要的東西。
亨利的代課期限將至,要離開學校,梅瑞迪斯哭著擁抱他,挽留他,並表白愛意。亨利沒有接受,並推開了對方。
這一幕,被麥迪遜看到,認為老師和一名女學生在教室裏擁抱,非常非常的不妥當。亨利忽然爆發,跟對方吵了一通,童年陰影在心中盤踞,遂決定遠離艾麗卡。
他找了社區組織,準備把艾麗卡送走,而小姑娘無意間接到社區的電話,知道了這件事情。
當天下午,便是拍兩人分別的戲份,也是全片的重頭戲。
中午跟褚青聊完,薩米就處於特微妙的狀態,這會兒穿著一件寬大的白襯衫,正坐在一旁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