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 假和尚與真隱士(第2/2頁)

和尚又去了二表哥那裏,雖然經營發廊的二表哥像是有錢人,他卻沒開口相借,因為那發廊是賣淫的場所。

和尚又想起了發達的大師兄,大師兄在縣裏的大廟,果然氣派,人卻很吝嗇。

再然後,和尚化緣籌款,被警察逮住,碰到幾個妓女要為他捐錢,而且遭流氓毒打。

發展到這,和尚終於墮落了,他開始擺攤算命,用十幾塊錢的地攤佛像給人家開光祈福,終於賺到了三千塊錢。

而當他鑄好了金光閃閃的新佛,正志得意滿時,政府卻告知要修路,寺廟必須拆掉。

片尾的設計很巧妙:在畫著大大“拆”字的廟墻前,和尚凝視遠方,喇叭裏放著誦經聲。畫面逐漸變為大遠景,這是一個侯孝賢式的空鏡頭,不去拍人,而是對著慘淡的黃土地。

“嘩嘩嘩!”

影片結束的一瞬間,全場觀眾的掌聲響起。

這掌聲帶著五分驚喜,五分致意,為在平行單元發現一部好電影而驚喜,又為創作者無與倫比的真誠態度而致意。

話說今年戛納的作品質量普遍偏低,且充斥著自嗨式的浮誇,甚至出現了《棕兔》這種集體退場,全影評人往死裏噴的變態電影。

因此可以想象,當他們看到了一部特誠懇的片子時,心情有多麽的愉悅。

“別發呆,快點上去!”

那邊主持人已經拿著話筒介紹了,寧浩還不知所措地坐在那兒,褚青便使勁推了他一把。

“啊?好!”

他慌亂地點點頭,手腳僵硬地走上台,跟觀眾擺擺手。

“哇哦!”

見導演露面,底下人愈加歡實,連帶著歡呼聲一並沸騰。

褚青沒跟上去,好笑地看他生疏地與觀眾互動,忽然覺著這也不僅僅是部商品,同樣具有美妙的成就感。

“……”

婁燁和王小帥卻頗為復雜地盯著這位後輩,老實講,他們沒怎麽瞧得上寧浩。但此刻,他們又不得不承認,起碼在講故事的能力上,對方遠超自己。

不僅這兩位,那些國內媒體也紛紛驚奇:因為太難得了,他青澀,審美獨立,不同於第六代的任何一個,完全是一種新的敘事風格與技巧。

若說他開創了第七代,那未免太誇張,可所有人都承認,這個年輕人非常值得去期待。

……

“哎浩子,我怎麽有點沒看懂呢?”

熱熱鬧鬧的發布會後,在回酒店吃飯的路上,褚青忍不住問道。

“青哥您逗我,您都看那麽多遍了,這會說沒懂?”對方以為是開玩笑。

“沒跟你逗,就那個結尾,我以前老覺著那和尚挺悲傷的,可今天看又覺著他特無所謂。”

褚青品了品感想,轉頭又問婁燁:“您說呢?”

“我感覺他應該是一種信仰的喪失,被世俗同化了。”婁導道。

“我倒認為那和尚很迷茫。”王小帥持不同意見。

“不對不對,他學會了新的謀生手段,以後不愁吃穿,不愁香火錢,所以不應該迷茫。”婁燁立即反駁。

“一個人失去信仰不可能異化得那麽快,肯定得有個迷茫惶恐的過程。”王小帥絲毫不讓。

“行了行了,咱們別吵吵!”

褚青頭疼,趕緊勸架,又輕輕踢了下寧浩。

那貨才反應過來,道:“我寫劇本的時候,是寫他迷茫的,可後來實際一拍,發現用另一種方式處理比較好。呃,其實按佛家的話說,你看他是異化,便是異化;你看他是堅執,便是堅執。”

“……”

他簡直無語,不禁翻了個白眼,最煩你們這幫念過書的!

……

下午,輪到了《制服》的放映場。

與之相比,刁亦男引起的反響就弱得多。縱然那股冰冷的肅殺風格很屌,仍然掩蓋不住故事性的薄弱。

《制服》的情節非常簡單,卻用了大量的個人鏡頭去充斥畫面,足足拉伸了九十分鐘,這是最大的弊病。

歐羅巴是什麽地方?大師滿地走,經典多如狗的地界兒。論意識,論手法,論態度,全世界都是他們孫子輩。

而經過幾十年的高冷,他們早不稀罕鼓搗那些東西,摒棄了一切外包裝,講究還原電影本身。

玩風格,要麽玩到極致,要麽雅俗共賞,這兩點《制服》都沒做到。

所以它在影評人眼裏就顯得有點飄,甚至是刻意賣弄自己的Style。更何況,它前面還有個特典型的失敗例子《紫蝴蝶》墊場。

不過呢,刁亦男真的是奇葩性子,面對不太熱烈的觀眾回饋,居然淡定如水。對他來說,能把片子拍出來,便是遂了自己的願。

他跟寧浩的區別就在於,一個是真隱士,一個是假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