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風繼續吹(第2/2頁)

吳君如和阿梅,包括候場的華仔,起初還很驚詫,後來是糟心,再後覺得搞笑,但現在,一個個睜大眼睛,眨都不眨地盯著。

就見台上那位,仍然搖擺著身體,越來越輕,越來越慢,就像只發情的銀蛇盤在哪兒,蕩著一圈圈的放浪,彰顯著獨屬於自己的領地。

他不光是在模仿張學友,而是肆無忌憚地散發著誘人的荷爾蒙味道,將周遭漫不經心地籠罩,畫地為牢,誰也逃不掉。

“……重溫待你歸來,還像當初暗戀你。”

終於,這首歌唱完。

褚青收起腿部力道,穩穩站定,緩緩吐出口氣,忽感覺氣氛詭異,不由睜眼一瞧,頓時嚇了一跳。

我雖然扭得像條蛇,但我是好蛇啊,又不是美杜莎,可沒有石化射線。

“Cut!過!”

兩秒鐘後,劉偉強晃了晃神,擺手道。

褚青顛顛下場,上樓去換衣服,甭管觀眾如何表現,他自己挺滿意的。

他要的就是這種外攻內受,半直半彎,叫人分辨無能的敢腳,極其符合本場戲的怪咖範兒。

話說來香港這段時間,他別的沒學會,對電影類型的閱讀層次和理解力,反倒上了一個台階。

像《愛君如夢》這種商業片,雖然劇情胡鬧,人物浮誇,但他明白,即便再浮誇的表演,那也叫表演。

就如梁家輝,他在《情人》裏是好演技,在《東成西就》裏同樣是好演技。

而褚青,在《站台》裏是好演技,在《買兇拍人》裏卻不一定是好演技。

演員的最高境界,就是千變萬化,抱元守一。目前來看,他還差得遠,不僅僅是境界的問題,連積累都還不夠。

褚青自然認識到了這點,今天也是堪堪試驗成功,而下一步的努力方向,簡單講,四個字:拓寬戲路。

……

懷舊,就是緬懷過去。

塵埃的物件,逝去或者斷了聯系的故人,模糊淡忘的家鄉泥土,以及觸不可及的老時光。它或許能成為一種時尚,甚至成為一種哲學,但它終究只是一種情緒。

人們不願意承認自己喜新厭舊,可往往又因其而煎熬,懷舊無疑是最好的鎮痛劑。

褚青這一輩子,說到底,活的就是個情緒。近的,遠的,記得的,不記得的,喜歡的,不喜歡的……前世旁觀的許多人和事情,生生出現在眼前,如此清晰。

他升級了張學友的姿態,劉德華則要學張國榮唱歌,於別人眼中,可能是歡樂玩笑,他卻平添了莫名感慨。

燈比剛才還要昏沉,只有一束白光打在華仔身上。他拿著麥克風,背對鏡頭,隨即轉身,衣著古怪。

這是去年演唱會,張國榮扮過的造型:長發,綰髻,布裙,薄薄的須根,左顴骨一顆小痣。妖而不艷,且沒有半分娘氣。

對於他的性取向,香港媒體一直是冷嘲熱諷的,每次都不放過,鋪天蓋地地黑,噴得一無是處。但這並不妨礙,熱情演唱會系列成為曠世經典。

華仔的裝扮,沒有哥哥那般柔美,顯得強硬了些,頗具喜感。

接著,音樂響起,他緩緩開口:

“我勸你早點歸去,你說你不想歸去,只叫我抱著你。悠悠海風輕輕吹冷卻了野火堆……”

天王的實力絕對秒殺屌絲,全場氣氛沸騰,眾人歡呼。褚青坐在角落,如欣賞一幕驚艷又傷感的電影。

“哭態也絕美,如何止哭只得輕吻你發邊……”

劉德華唱著《風繼續吹》,梅艷芳則倚在旁邊看著,聽著。這三個足以銘刻華人演藝史的名字,於一刹那奇妙地交融。

阿梅支著臉頰,遠光很亮,近光很暗,僅見得那男人的輪廓。

她在笑,不是在演戲,真的在笑。

或許她看到了四年前的紅館,只是換了底色。哥哥站在那兒,神跡一般的,柔和、清冷、驕傲、精致。

然後,那低沉感性的聲音自天際飛來,一字一句灑漫於久違的舞台。

他站在那兒,看不清美麗的面容,光影切換交錯,寂靜無聲。

“風繼續吹,不忍遠離,心裏極渴望希望留下伴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