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電影是什麽(第3/3頁)

賈樟柯有些難以置信:“你就不看電影?”

褚青實話實說:“不怎麽看,我更喜歡看電視劇。”

賈樟柯放棄了跟他對話,低頭喝了一大口酒,半晌不語,再擡頭時,臉上已經見紅了。

他情緒有點激動地對余力為道:“我考電影學院考了三年,顧崢考了兩年,王宏偉也考了兩年。去年我們拍一部短片,只剩一百塊錢了,王宏偉靠打了一上午的麻將,才生了不少利息。沒想到今天我們也能拍部真正的電影了,為哥,謝謝,謝謝!”

余力為理解他的心情,拍了拍他肩膀,拿起暖壺蓋兩人幹了一口。

“砰”的一聲,賈樟柯很用力地把杯子撂在茶幾上。

褚青嚇了一跳,顧崢擺擺手,道:“沒事,他有點多了。”

賈樟柯似自言自語,又似對著三個人說。

“電影啊,真是個好東西,又他媽不是個東西。”他問道,“為哥,你看過《冬春的日子》嗎?”

“我在國外看過,當時我很驚訝內地的導演能拍出這種電影。尤其是裏面的黑白影像處理,真是好片子!”余力為由衷稱贊。

賈樟柯苦笑一聲:“可它的導演就因為這片子被禁了!”

“Really?!Why?”余力為真是驚訝了,甚至冒出句英文。

“就因為他媽的……唔……”

他還沒說完,就被顧崢捂住嘴,“沒事沒事,他喝多了!”

前幾年,導演張元帶著跟崔健聯合制作的《北京雜種》,未經審查就私自送往東京電影節參展,結果遭遇另一支來自國內的“正規軍”代表團,並以退出電影節威脅東京方面拒絕張元,結果沒能得逞。

次年的鹿特丹影展,兩方人馬再度狹路相逢,悲劇重演。

這成了整個事件的導火索。

那個劇組惱羞成怒之後,只得回家找家長幫忙報仇。於是有關部門下發了一紙文件,關於對《藍風箏》《北京雜種》《流浪北京》《我畢業了》《停機》《冬春的日子》《懸戀》這七部電影的導演的禁令。

理由是未經過審查就送去國外電影節私自參展,這就是關於第六代著名的“七君子事件。”

咦?好像有個奇怪的第五代混在裏面。

“我們去租器材那天,看到辦公室墻上貼著這個文件,大家心裏都挺不好受的。”顧崢解釋道。

“唉!”

余力為多多少少還有些了解,知道這是大環境所致,個人的力量微乎其微,只能嘆了口氣。

褚青完全不了解情況,左看看右瞅瞅,只覺得他們說的好像是個很牛逼的事情。

一瓶白酒能有一斤,賈樟柯酒量小,喝了二兩多就撐不住了。顧崢讓他靠在床上,倒了杯熱水,緩一緩。

剩下的大部分讓顧崢喝了,褚青小口小口地陪著,余力為最後就幹吃花生米了。

三人繼續聊,不說那些糟心事,轉到了很愉快的話題,又說起接下來的拍攝。

明天就要拍女主角的戲了,褚青也有點興奮,畢竟是第一次跟女生演對手戲,不知是什麽感覺。

吃吃喝喝,從八點多直到十一點多,老賈的酒也醒了,對剛才的失態有點不好意思。

明天還要工作,年紀最長的余力為就提議散了。

顧崢扶著還有點軟的賈樟柯回了屋,褚青收拾了下殘局,往床上一躺。

卻怎麽也睡不著,腦袋裏總想著老賈剛才的話。

他一直覺著賈樟柯是個很悶很沉靜的人,沒想到還能這麽失態。

那種情緒,是很復雜的一種集合,憤怒、無奈,還有不甘、熱愛、執著……

褚青雖然不理解,但似乎也被感染到了,體內的血居然也在隱隱地沸騰。

電影,電影,到底是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