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節:煙

古浪縣夜晚的街道才九點多鐘就空空蕩蕩,好一會兒才會過去一輛車,轉眼消失不見,重又剩下孤寂的星空。

杜安駐足站立在街邊,雙眼無神地注視前方,身後是黃色的墻體,頭頂是潔白的路燈。燈光從上方灑下,以杜安為圓心鋪了一地,越到邊緣越是暗淡,最邊緣處則是和別的路燈燈光糾纏了起來。

這是一條人行道,此刻這條人行道上除了獨自站立的杜安外,暫時看不到第二個人,只在街對面的那條人行道的百多米遠處隱約可見一位行人。

“這地方還真是荒。”

杜安這樣呢喃了一句,眼神重新有了焦點。

自言自語了這麽一句後,他低下頭,把手裏握著的那包軟中拿到眼前拆開,拿手指頭摳了半天、最後還是用手指擠按煙殼的底部才終於成功拿出一支煙來。

他很不熟練地把煙屁股放在嘴裏,含好,左手在褲兜裏摸索了兩下,掏出一個一次性打火機來,湊到煙卷前,點燃,猛吸了一口,就見煙卷末端的火光一下大盛,竟是燃燒起來。

杜安趕緊伸出右手取下嘴裏的煙卷,煙卷末端的火光燃燒了一秒後馬上就滅掉了,他自己則是劇烈咳嗽起來。

“咳咳咳!……”

杜安閉著眼睛痛苦地咳嗽著,心中猜測自己現在的面容大概扭曲成了一團、無比難看。

越咳越是猛烈,杜安都咳得背靠著身後的墻彎下了腰,眼淚都差點要咳下來了,才終於慢慢平息下來。

“呼!”

杜安長出一口氣,站直了身子,又把手上的那支煙拿到面前看了看,一把夾進口中,又抽了一口。

喉嚨有點辣,腦袋一瞬間有點暈眩,不過比剛才好多了,至少不咳了。

杜安把煙取下,緩緩吐出煙氣。

幹肅的晝夜溫差有點大,下午被太陽曬得甚至都有點要出汗的跡象,晚上已經是嗖嗖的冷了,而且風還大,冰涼的晚風迎面吹來,像是有人拿梳子在刮你的臉。

不過杜安很喜歡這種感覺,這讓他的腦袋清醒。

杜安還記得,自己上次抽煙好像還是剛畢業找不到工作的那段日子——那時候因為苦悶,他用煙卷來麻痹自己,而他現在突然又抽煙,同樣是因為苦悶。

不同的是以前的他抽的是三塊五的軟紅河,現在抽的是六十五的軟中華。

“孫子!”

杜安突然低聲咒罵了一句,接著又邊皺眉邊抽了一口。

他罵的是解縉。

按說杜安現在有人氣,有錢,感情也美滿,家人和睦,完全沒有什麽需要擔心,更加不會苦悶,但事實並不是如此。

他也有煩惱的地方,只不過他平時意識不到——或者是在刻意地逃避這個問題——那就是,如果他江郎才盡了,怎麽辦?

縱觀杜安現在的產業,工業光魔完全就是個虧錢的貨,全靠他往裏面扔錢,盈利遙遙無期,玄磯科技也是投資階段,還在制作《獅子王》,就算制作成功了,能否盈利也是兩說,可以說他的這兩項產業一項都不靠譜,真正能賺錢的,還是靠著他拍的那些電影。

可以說杜安現在的美好生活都是建立在他拍電影神的基礎上,如果他江郎才盡了,拍電影不神了,拍一部撲一部了,那麽他現在所擁有的這美好的摩天大樓可以預見將會轟然倒塌。

他甚至不敢去想那麽一天的場景,也是在這一刻,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麽很多大富豪破產之後會選擇自殺而不是東山再起。

這種落差確實不是一般人能夠抗得住的。

“呼……”

杜安吐出一條長長的煙氣,把手上已經快燒到煙屁股的煙卷扔在地上,伸腳,腳尖踩住轉了兩圈碾滅,又從煙盒裏拍出一根點燃,猛吸一口後吐出一條長長的煙氣。

得做點什麽。

他知道自己這麽一想,就正中了解縉的下懷,他嚴重懷疑那孫子就是故意提出這麽一茬來嚇唬他,然後讓自己做點什麽事出來的。不過這是陽謀,不是陰謀,就算他看穿了也不得不中招,因為他真的很害怕有那麽一天,那讓他太沒有安全感了,他得做點什麽把這份安全感建立起來。

可是,做什麽呢?……

“晚上好。”

一個女人的聲音突然響起,把陷入了沉思中的杜安驚醒。

他擡頭望去,這才發現自己身邊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個人。

應巧。

為了節目的需要,這次來幹肅拍攝杜安順便還把自己在《中國好演員》節目中收下的幾名學員也一起帶了過來,又找了幾名攝影師跟著、拍些她們跟組的內容,可以用作之後的素材,應巧作為他的學員之一,自然也跟了過來。

“剛回來?”

杜安問了聲,習慣性地目光一掃,在應巧手上提著的塑料袋上飄過——從塑料袋口可以清楚地看到裏面康帥傅的產品名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