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節:三十億

關於《解放日》的相關信息,已經在這幾天中陸陸續續放了出去。

當然,出於保密性考慮,透露的都是一些不那麽重要的信息,比如說片名暫定為《解放日》,導演是誰,制片人是誰,影片是主旋律電影等等,至於更進一步的具體信息,包括但不限於劇情方面的,則是一點都沒透露。

答完了吳駿的話,杜安低頭看了看油膩的桌面,感受著屁股地下不太穩固的凳子,又轉頭看了一圈被常年的油煙熏得略顯陰暗的墻面,一股陌生又親切的感覺撲面而來。

在剛剛有了點錢又不是很有錢的時候,他可是下了很多次這樣的館子來熏陶自己的億萬富翁氣質,但是真正有錢了之後不是自己在家做,就是叫外賣,就算出去吃也都是去一些會所或者星級酒店,已經很久沒有來這樣的蒼蠅館子吃飯了,乍然一來,還真有些久違的親切。

“杜導,你別看這地方不怎麽樣,但是做的菜味道可真不錯!”

對面的吳駿看杜安這表情,還以為他對這裏不滿意,趕緊解釋了起來,“而且你現在風頭正勁,要是我們去別的地方吃飯,這飯肯定吃不了,你粉絲多少呀!還是這地方好,沒什麽人來,老板也是不看電影的人,根本不認識你,省的麻煩。”

關鍵是便宜,這點吳駿憋在心裏沒說。

杜安搖頭表示不介意,笑著說:“沒,這裏挺好的,以前的時候天天來這種館子吃飯就是我當時最大的願望呢。”

吳駿沒當真。

杜安這人,按照他所掌握的信息,現在是一家特效公司的老板,最近上映的兩部電影都有投資,按照兩部電影的票房,上億資產絕對是少不了,怎麽可能會有這種願望?

但是他馬上就信了。

吳駿平常自己來這裏開小灶都是點個一葷一素配白米飯,今天“宴請”杜安,為了掏出點料來下了血本,點了個三菜一湯,還要了兩瓶啤酒,其中鹹肉大蒜做得最快,很快就上來了。

然後吳駿給自己倒上一杯啤酒,想要跟杜安來碰上一杯敬個酒,結果剛端起杯子擡頭看去,就發現杜安嘴巴鼓鼓得嚼個不停,手上筷子還不閑著,如飛般直下,每次都是一筷子夾起一筷一片鹹肉,上面掛著點大蒜葉——江南這裏的大蒜其實就是青蔥,叫法有所不同。

再往盤子裏一看,剛剛上來的鹹肉大蒜,紅紅綠綠白白的很是好看,但是此刻基本上是一片綠白,紅色的肉片找不到幾塊了。

看到此情此景吳駿心裏就是一涼:要不是這臉沒跑了,他還真要以為自己面前的是位非洲難民而不是億萬富翁呢,這吃香也太恐怖了吧?

杜安也是太久沒吃這種路邊館子了,乍一吃還真有些懷念,雖然味道也就那樣,但是吃在嘴裏感覺就是不一樣,忍不住就露出了收斂多時的難民式吃相。不過他在老家門口捧著飯碗吃了十幾年的飯練出來的絕活也不是白練的,馬上就發現了吳駿的舉動,於是也端了杯子迎了上去。

“杜導,我先敬你一個,祝你新片大賣,票房再破新紀錄!”

吳駿說了句吉利話,一口幹掉。

杜安也一口幹掉,幾塊鹹肉下肚,配上啤酒,速度總算慢了下來。

吳駿一邊有意無意地盯著盤子裏的肉,一邊繼續剛才的話題問道:“杜導,大家都知道,主旋律電影是最難拍的,比文藝片還要難拍,你這次為什麽想要拍主旋律電影呢?”

杜安明白,吳駿嘴裏的“難拍”,就是難以拍出高票房的意思——尤其是主旋律電影,甚至連個過得去眼的票房作品都沒,就算是有政府部門事業單位組織觀看的先天性優勢在,都幹不過別的文藝片,更別說和商業片比了。

“其實這個就說來話長了,不過我就長話短說了吧。”

杜安一邊嚼著肉一邊說道:“主要是為了回報社會。”

吳駿開了錄音筆,正準備趁著杜安發言的時候趁機把盤子裏剩下的肉都劃拉到自己嘴裏,沒想到杜安的發言這麽快就完了。

也不等他反應過來,杜安又反問道:“對了,吳記者,我看你文筆不錯,構思精巧,是個寫小說的好料子,怎麽跑來當記者了?”

他這話似乎是戳到了吳駿的癢處,只見吳駿放下了筷子,嘆了一口氣,道:“看來文風還真是騙不了人……實不相瞞,我從小就熱愛文學,本來的志向是想當一名散文家,但是漸漸長大,知道自己這天賦想要成為散文家還是由所不逮的,不過還好,我想像力還行,於是轉變了方向,打算當一名小說家……”

吳駿被戳到了癢處,絮絮叨叨地說著自己的心酸往事、是怎麽由一位前途無亮的小說家淪為八卦小報的記者的,好不容說了半天,總算說完了,他才驚覺不對:不對啊,不是應該他采訪杜安的麽?怎麽變成杜安采訪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