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節:掌聲響起來

激昂的背景音樂一點點加重,銀幕上,那具“屍體”在慢鏡頭下,終於完全站了起來。

他像個老人一樣,彎著腰,雙手撐在膝蓋上,喘了兩口氣,就像是鄰居家老爺爺路過你家門口,走累了,歇息一下,背景音樂卻是如此激昂,一靜一動,竟詭異得相襯,形成巨大的張力。

那兩位最開始的時髦姑娘現在還在人群當中,此刻,其中穿了短袖光著胳膊的姑娘下意識地雙手互抱。

起雞皮疙瘩了。

剛才那個低呼“我是天才”的小夥子則是兩眼放光,眼中異彩連連。

還有觀眾嘴巴微張著,活脫脫一副二愣子的形象,徹底被這個結局驚呆了。

音樂漸隱,這個扮演了一整部電影的屍體,直到最後關頭才站起來的老頭隨手指了下浴缸,對銀幕中已經被驚呆的韓生說:“鑰匙在浴缸裏。”

韓生猛地回頭看向浴缸,接著是畫面閃回,回到了一開始韓生醒來、掙紮之下拉開浴缸出水口塞子、有閃光物體從出水口被沖下去的畫面。

安東尼說:“還好你沒有告訴我。”

他一開始看到這個畫面的時候,就問過杜安這個畫面是不是有什麽特殊含義。

安東尼這樣說著,眼睛卻沒有向杜安看上一眼,一直盯著銀幕。

接下來是前情閃回拼接。

“這個人很有意思。”

“他叫陳康。”

人群中突然響起一陣低呼,像是一架飛機低空俯掠而過。

銀幕上是蔣偉正在對實習醫生們教學、而作為病例,陳康正躺在病床上的鏡頭畫面。

這個鏡頭在之前的影片中就已經出現過——也就是說,那個可惡的導演早就告訴了他們兇手是誰,但是他們沒有一個猜到。

沒辦法,他們的注意力當時都被蔣偉和實習女醫生眉目傳情的畫面奪過去了,哪裏會去注意一個普普通通的病例?

而觀眾心中那個“可惡的導演”此刻正雙手環胸,饒有興趣地看著人群。

“他有無法開刀的前葉腫瘤。”

“我正在受病魔侵襲,我恨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

“這個兇手喜歡近距離觀賞他的變態遊戲。”

銀幕上又閃過一幅畫面,正是影片中的第二位受害者的受害現場中,一位女警在發言,接著立刻閃過一副陳康趴在地上裝死屍的畫面。

好嘛,這個可惡的導演原來不止提醒過他們一次,而他們卻沒能猜到……

那個家夥戲耍了他們所有人!

“蔣偉醫生,我想玩一場遊戲。”

伴隨著替身玩偶的這句開場白,前情回顧結束了。

韓生似乎回過了神來,猛地去抓王興發身邊的槍,但是陳康手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個遙控器,隨手一按,韓生腳上的鐵鏈上就傳來巨大的電流,電得他無法自控地抖動起來。

伴隨著電流聲,畫面很自然切到了蔣偉身上——他也正被電得在地上抖動,和韓生的動作沒什麽兩樣。

蔣偉已經離開了,所以現在顯然又進入了前情回顧。

但是和之前以悠閑的姿態簡單揭示身份的前情回顧不同,這次的前情回顧有著另一種節奏。

從影片開頭韓生醒來開始,重要的情節都被剪切了過來,按照影片的播放順序,以一種由慢到快,最後變成了快鏡頭的詭異方式呈現出來,看得人目不暇接。

按照影片的播放順序,快鏡頭最後回到了韓生舉起石板打死王興發的鏡頭。

石板拍下,韓生趴在已經死去多時的王興發身上顫抖個不停。

從回憶回到現實,拼接得天衣無縫,完美的輪回。

“嘶……”

人群中響起不約而同地吸氣聲。

“哈……”

又是一聲不約而同的出氣聲。

這個炫到極點的鏡頭,讓他們把此刻心底那股一直憋著的氣一下子吐了出來——就像是開會開了一下午,憋了五個小時的尿,終於在開完會後、連廁所都顧不得找了,隨便找了個墻角一股腦兒放了出來的感覺。

這舒爽。

“人活著多半不知感恩。”

“但你不會了,永遠也不會。”

激昂的背景音再度響起,由輕到重,伴隨著低沉的嗓音,陳康慢慢走了出去,轉過身來,一手拉住大鐵門。

在他面前,是絕望地向他伸手求救、淒聲嘶吼的韓生。

“遊戲結束。”

砰的一聲巨響,陳康猛地拉上了門,也帶走了銀幕上最後一點光。

畫面全黑。

“不要!”

韓生淒厲絕望地嘶喊著,聲音都破了——為了錄這個音,朱雨晨事後吃了好幾天的金嗓子。

喊聲逐漸隱去,黑幕上浮上四個大字。

導演:杜安。

然後隱去,換成另外幾個字。

編劇:杜安。

……

電影這次是真的結束了。

這些觀眾仿佛傻了,電影結束了還不離開,愣愣地看著演職員的名字一個個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