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那個夏天(上)(第2/3頁)

劉善才只是笑笑,說:“那不錯,一個月怎麽也能賺個五六百吧?夠活了,咱們剛畢業的畢竟也不能要求太多,騎驢找馬唄。”

見劉善才沒在這個話頭上糾纏下去,杜安趕緊轉移話題,“對了,你現在幹嘛呢?”

“跟劇組呢。”

“劇組?”

杜安眨了眨眼,這個詞他當然知道,不過從來只在報紙電視上看過,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的熟人也會和這個詞扯上關系。

“嗯,一個小劇組。”

劉善才似乎不願意多談,突然又像想起了什麽似的,一拍大腿,說:“哎,我說安子,你這一提我倒是想起來一條發財的路子——你可以去當導演啊!比你在這裏找個工作可強多了。”

杜安瞠目結舌,“導演?我?”

“可不是麽!”

劉善才滔滔不絕地講述起來:“你知道這十幾年來咱們華夏的影視市場有多火爆嗎?不說那些美國人英國人上趕子往咱們這送人,就說咱們華夏的電影,隨便拿個出去都能撈一筆外匯回來。等到華表金雞頒獎的時候,嚯,那更了不得了,那些個外國演員是絞盡了腦汁過來蹭紅毯啊!誰叫咱們華夏的電影市場最成熟呢。聽說最近老美在洛杉磯郊外一塊叫好萊塢的小地方搞了個影視基地,好像是想跟咱們的橫店爭一爭,不過我看懸——他們經濟上確實發達,不過影視這一塊,還是只能跟在咱們屁股後邊吃灰!畢竟五千年的文化底蘊在這擺著呢。”

“電影市場這麽火爆,也帶活了投資,現在只要你腦袋上掛個導演的名號,再拿個劇本,甭管大小,一準能拉來投資,最少十萬起,要你是北電中戲畢業的,就更管用了,投資商都能把給你搶瘋了!”

“最少十萬起啊!你想想,拍個電影能用多少錢?你還是導演,左扣扣右省省,能落多少到自己口袋裏?”

杜安聽得一愣一愣的,嘴皮子動了半天,磨蹭出一句話來,“可我是學管理的呀。”

電影那東西,他根本半點不懂。

劉善才“嗨”了一聲,說:“學管理的怎麽了?馮曉剛當年就是個編舞的,哪學過拍電影了?人家現在不還是大導!當然,有張證總是讓人放心點——現在街上做假證的這麽多,隨便找個做張證不就行了麽?誰知道你到底是哪裏出來的。”

“安子,我跟你說,我是沒這本事,第一,劇本我就折騰不出來,一篇日記都能把我給憋死!不過你不同啊,你天天做夢跟玩兒似的,隨便拎一個出來寫一些,這劇本不就出來了麽?劇本有了,證有了,這投資就能到位,到時候你可就過上好日子嘍。”

杜安沉默了。

劉善才說的“做夢跟玩兒似的”是他的一個老毛病:從小到大,他經常性地做夢,和別人夢到自己不同,他夢到的卻是別人——他夢到過一位富家千金和一個窮小子在豪華郵輪上談戀愛,最後那艘郵輪撞上了冰山;他夢到過恐龍被復活,關在島上展覽,卻因為員工破壞了管理系統而導致恐龍肆虐,死難無數;他還夢到過在浩瀚的宇宙中,使用光劍的怪人在戰鬥……

這些夢他都記得非常清楚,清楚到,甚至連他們說了哪些話他都還記得。

這種特性在某些情況下很糟糕,比如說,有一次他夢到了一間密室。

在密室中,有兩個被鐐銬銬住腳的人,為了活下去,他們必須自相殘殺,甚至為了掙脫鐐銬,其中一人親手把自己的腳鋸掉,場面極其血腥!他當時幾乎是被嚇醒的。

這些東西折磨了他前半生,同寢室的幾個同學都知道,不過這些糟糕的東西似乎還真像劉善才說的那樣,並不是完全的一無是處。

侃了半天之後,劉善才告辭離去了,一路上還琢磨著自己剛才揮斥方遒的英姿和杜安一愣一愣的表情:在老同學眼中,自己這個小場務大約也是個見過大世面的人物了。

不由大感得意,於是也不去計較自己剛才的話語中有多少漏洞了。

杜安則還站在原地,默默地看著前邊車來人往的大街,腦袋中不停回想著剛才劉善才的話語,思索著其中的可行性。

搗鼓個劇本出來,做個假證,騙投資……

這事實在太大了,對於從小到大沒有作奸犯科過的他來說,只是想到,心就噗噗亂跳,似乎要從喉嚨口蹦達出來,緊張地口幹舌燥。

但是十萬的巨款,也在同一個方向遙遙望著他……

為了供自己讀書,家裏欠了多少錢他並不是不知道,那龐大的債務可以硬生生把一個人壓死!

再說近的,他就欠了房東一個月的房租還沒付。虧得房東心善,始終沒把他趕出來,不然他現在就要睡大街了。

房東善良,他卻不能把這情分當成本分,若是能還,這房租他是立馬要補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