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章 並肩走在暗黑的小路上

沒錯,心軟可能是石澗仁朝著偉大布衣謀士道路前行征途上最大的隱患。

按照老頭子的規劃,十五六歲,心愛的小徒兒把死記硬背的學完,就該下山去找那位徐大人,在對方的安排下盡早開始熟悉世俗社會,甚至也進學堂補習一下現代社會的知識,從那時就入世體會世間百態,可就是這個心軟,舍不得垂垂老矣的師父留在孤零零的地方自生自滅,又讓石澗仁執拗的在山上多待了幾年。

也許就是這多待的幾年,才讓他兼濟天下的軌跡大變,起碼冥冥之中,早幾年下山,那位在自然博物館碑賦上題字的徐少連就應該還在這方土地上呢。

所以就是這個心軟,無論是對碼頭少女的惻隱之心,還是對王凱前途巨變的不忍,其實都說明了他不會是個上位之人。

成大事者必然是梟雄。

站在平民之上的領導者,無論怎麽粉飾和善親民,多麽隨和近人,那都是騙人的,起碼如果自己的明主是個這樣的人,連石澗仁都不會追隨。

沒有殺伐果斷的王者之風,不是霸氣側漏的人中龍鳳,怎麽可能從千軍萬馬的人堆裏殺出來獲取最後的勝利,怎麽值得追隨?

這是個生物進化論的必然結果。

歷史上無數心慈手軟,甚至耿直義氣的家夥都死在了對手的陰謀陽策之下。

上位者必然是黑暗與光明並存的,雄才大略和詭詐奸險並存才能獲得最終的成功,可完全在山裏長大的少年從天性上來說,就缺了黑暗這一環,最多有點調皮的腹黑。

當然,還是那個如果,如果他順利跟隨了徐大人,別人黑不黑暗都無所謂,只要做好自己擅長的那部分工作,把所有心血都傾注到明主身上就行了。

偏偏是現在這樣投入茫茫塵世,善良得有些心軟的少年,真有些不太適合這個殘酷的社會。

面對少女仰著頭滿帶瑩瑩淚光的質問,石澗仁的長篇大論真說不出口,嘆口氣還是跟著一起走了。

一間歪歪扭扭的紅磚舊樓,倒不是搖搖欲墜的那種,實在是原本的舊磚上不止一次的加蓋了樓層,看起來不同年份的紅磚顯得很不整齊。

促使石澗仁最後點頭同意的原因是這間200塊一個月的底層舊房間有個內室,看起來可以不用兩個人住在一起,起碼還能拖延下去,不然他真的只有學上回在碼頭一般不告而別了。

在這個時候還能租到房間純粹就是因為這間內室的怪異,細長得完全就好像是個陽台一般的房間,卻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戶,除了放張單人床,就什麽都擺不下了,耿妹子看了毫不猶豫就拍板定下來,對石澗仁說還要在外面搭個單人床也毫不反對。

所以這回沒有那麽多碼頭的年輕男女起哄圍觀,肖姨介紹的那個滿臉猥瑣的男房東接過耿妹子遞上的一個月房錢,年輕男女的第二次同居生活就無聲無息開始了。

耿妹子之前的情緒基本上拋到了九霄雲外,有些激動地站在幾乎空洞的房間裏跳進跳出:“被子!還要買床被子,暖水瓶,燒水器,然後洗臉盆,洗腳盆……要不我們把做盒飯的不銹鋼盆拿回來用?”

石澗仁被驚呆了:“你家那餐館把洗腳盆拿來裝了菜的?”

耿海燕居然說洗洗有什麽打緊的!

確實是需要買點東西,因為這樣的房間就算是美術學院的學生來住,除了同居的男女就是合租的藝考生,裏面的單人床還好,有破爛的床墊,外面這間三米見方的屋裏就只有一張破舊的涼板,也就是用竹子做的硬板,有別於可以折疊的竹席,石澗仁的包袱放在了老王那裏,現在兩人隨身的行李除了他的一摞書報雜志,就是耿妹子背過來的那一包給他買的衣物。

所以那還是趁著外面夜市正在熱鬧的時候,去買點生活必需品吧,看起來在美術學院外的生活是會持續穩定一段時間的,其實非常講究生活養生的石澗仁並不介意讓自己過得舒適一些,當然要是自己單獨一個人住,那就更舒坦了。

耿海燕不知道他內心陰暗的獨白,拖著他走上街的臉,完全掩飾不住快樂,讓石澗仁看了好像覺得能讓她這麽快樂也蠻不錯的。

不過他沒想到的是耿妹子最先買的居然是一套碗碟餐具,也許從小在餐館長大,這姑娘對於家庭的認知都跟吃有關,樂滋滋的和石澗仁商量以後一日三餐都盡量要在家裏吃。

對,家,耿海燕是這樣定義這個建在排水溝旁邊有點潮濕的底樓小屋的,其實可能就是以前土坡上房屋最下面的堡坎地基,根本就沒有住人只是拿來堆放東西,才有這麽怪異的格局,外面有個巴掌大的水泥地,走上外面的小路都得經過一點土坡,那上面散落著不知道多少年以來美術生拋棄的各種垃圾,可她就覺得這是自己的家,真正意義上擺脫了亂七八糟生活以後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