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第2/4頁)

等一幅畫畫完,差不多一個鐘頭過去。蘇毓擡起頭,感覺脖子哢哢地響。

徐宴不知何時意境放下了書,就坐在旁邊盯著桌面上的畫作。

這種水墨混合水粉的畫法,近景遠景的自然過渡,光與色的明暗對比,是這個年代所沒有見過的。但不得不說,這種畫法比金陵城細線勾勒邊緣的畫法要夢幻太多。那種自然的意境感,哪怕不曾親眼見過畫中之景,也有一種撲面而來的身臨其境的錯覺。

“……這是你跟誰學的畫法?”徐宴雖也會畫,但不曾系統學過,識貨的眼力還是有的。

蘇毓轉手腕的動作一滯,小心翼翼地回:“我自己琢磨出來的。怎麽了?”

徐宴頭伸過來,貼得更近了。

蘇毓只覺得自己鼻尖全是這廝身上清冽的氣息,心不自覺緊繃起來。徐宴卻好似不知,雙目緊緊盯著畫面上開闊又絢爛的景色。似乎很難相信,這是一個不曾拿過筆的婦人下筆畫成的。

“沒,”徐宴將畫小心地拿起來,仔細地端詳,“畫的很不錯,不像是十多年不曾拿筆的。”

蘇毓心裏一咯噔,慢慢抿起了嘴角。

徐宴只說了這一句便沒多說什麽,安安靜靜地觀賞著畫中的花海。徐宴向來覺得,胸有丘壑之人眼中所見之景皆是美景,胸中所含之意全是美意。他從前從未探究過毓丫的內心世界,這還是頭一回發現,毓丫的心中藏著如此美麗的景色。

他心中鼓噪著什麽,驚覺自己如此的淺薄和自負。因為自負低估身邊人,所以哪怕毓丫在他身邊十多年,他也不曾發現她心中藏有花海。徐宴突然很有些羞愧。

蘇毓看他專注地欣賞著畫作,心裏有點虛。畫確實是她原創,但水粉畫可不是她琢磨出來的。

看了許久,他將畫慢慢卷起來,自然而然地放進了自己的箱籠。

蘇毓:“……”

見他臉色不大好看的樣子,雖不清楚他心裏想什麽,但她很有眼色地沒開口去刺激他。

自這之後,蘇毓總覺得徐宴給她的存在感更強了。這日夜裏睡下時,徐宴的目光也會若有似無地落到她的身上。

偶爾蘇毓看過去,徐宴又沒有在看她。

蘇毓:“……”罷了,愛咋咋地吧,有本事就將她拖出去燒了。

燒是不會燒的,徐宴還在反省自己。

並且反省得很深刻。

次日,徐宴有事要出門。出門時走得急,差點撞上一個姑娘家。若非他躲閃得快,定然會撞上。不過那姑娘還是嚇了一跳,胳膊肘掛著的籃子掉地上,紅薯滾了一地。

徐宴忙蹲下去幫她撿起來,全裝好了擡眼,見是張家的那個二姑娘。

張家二姑娘低垂著眼簾不敢看人,說話聲音也細細的:“無礙的,是我走路沒看清楚,不賴公子。”

徐宴點點頭,沒多言,拿著書便匆匆離開了。

人走遠,那低著頭的張二姑娘才微微擡起眼簾。

她盯著徐宴遠去的背影,揉著通紅的臉頰。似乎看得久了,臉上竟然還有些癡意。正好這時候徐乘風抱著一個小藤球在院子裏跑,看到了,小眉頭皺起來。

他雖然年紀小,但早年跟徐宴在鎮上見到這樣的女子多,也知道這些眼神的意義,這都是對他爹圖謀不軌。

於是他屁股一扭,就跑去屋裏找蘇毓。

他噠噠沖進屋的時候,蘇毓正在整理衣裳。看他滿臉的不高興,隨口問了一句:“怎麽又嘟著嘴?”

小屁娃子哼哧哼哧地拖了一個小馬紮過來,在蘇毓的腳邊坐下:“娘,你說為什麽那些人都用那種黏糊糊的眼神看著爹呢?”

蘇毓手一頓,詫異地低頭看過去:“誰拿黏糊糊的眼神看你爹了?”

“就張伯娘家的姐姐啊,”徐乘風如今是蘇毓的衷心小尾巴,耳報神當的那叫一個順溜,“她每天都在院子裏站著,爹出門,十天有八天都能碰上她。”

這事兒蘇毓還真頭一回聽說。

事實上,徐乘風不說,蘇毓沒往這方面想,但他這麽一說,蘇毓免不了就想起來。她這段時日也碰到過幾次張家那二姑娘,每回那姑娘都穿得花枝招展的,一聲不吭地站在院子裏。她原先還當她在幹什麽呢。原來是在看徐宴嗎?王家莊頭牌這麽快就招來了蝴蝶?

蘇毓摩挲了一下下巴,覺得好笑又無語。徐宴妻子兒子都有了,怎麽這些姑娘還總不消停呢?

關於這事兒,徐宴自己也想不通。

比如他立在書局的大堂,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的紅衣裳小姑娘。

紅衣裳小姑娘也不是旁人,正是那回在金陵城外的破廟裏遇到的那個暴脾氣的勛貴千金。此時她的身邊跟著四個體面的仆從,一左一右的護著她不叫人碰到。右手邊還站著一位相貌堂堂的年輕公子,錦衣華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