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2/3頁)

但,既然有人特意來通知她,家裏可能是有的。

蘇毓在屋裏找了一圈兒,翻箱倒櫃的,在櫃子裏面找到了兩套成衣和十來塊帕子。

刺繡的樣式淡雅大氣又不顯繁復,針腳密集平整,竟然比蘇毓買的這一套還要好看許多。沒想到毓丫竟有這樣一手刺繡的功夫!怪不得徐宴父子倆身上的衣裳穿著要比旁人都體面!

心裏想著,蘇毓將衣裳包好,帶了個厚帽子往村口去了。

她剛到村口,就看到一個約莫二十來歲的年輕婦人撐著傘坐在牛車上。一張瓜子臉,圓杏眼,模樣瞧著很是清秀。

旁邊兩個黑臉的漢子。那婦人穿得很鮮亮,一身青綠的襖子,腰肢纖細,頭上還帶了紅絹花。立在人群中,一下子就顯出來。

這會兒天色又有些變了,陰沉沉的,隨風飄下來一星半點兒的小雪花。

綠衣裳婦人操著甜蜜蜜的嗓音,跟與她討價還價的村婦們掰扯:“大根嬸子,不是我故意壓你的價錢。實在是這段時候行情不好,鋪子裏也賺不到多少銀錢。掌櫃的有繡娘,已經不收外頭做的成衣帕子了。是我念在嬸子伯母們為貼補家裏熬的眼睛瞎,千方百計說情,掌櫃的才通融,松了口風。再說了,你們繡的東西自己也清楚,要是那上等的刺繡,我便不說。你們繡得這些多一文錢都是賣不出去的。這個價錢已經很公道了……”

“那也沒有這麽低的,這一件成衣,我繡了兩個多月。”

一個苦瓜臉的婦人快哭了,她家裏日子苦,地裏出息少。還奶著三個孩子。今年過年,就指著這些工錢過年,“芳娘你看能不能再加一貫?”

她一說,旁邊其他人爭相著說情,盼著自家的價格也能跟著一塊兒長。

綠衣裳的婦人,也就是芳娘,雖掛著笑臉,態度卻很堅決。不加,別說一貫,就是一文錢,她都不加。

“若你們實在不願的話,我也不勉強。這衣裳帕子不收了,今日走這一趟,權當妹妹我提前拜年,來瞧瞧鄉裏鄉親。”

她說,“老話說,買賣不成仁義在,都是鄉裏鄉親的也別為了這點事鬧不好看。一件成衣五貫,最高就是這個價了。嬸子姊妹們嫌我辦事不利,我也就不當這個老好人……”

她這一說,誰還敢吵?村裏的婦人們繡帕子繡成衣就為了今日的工錢,不收了,這買帕子成衣的布料錢和連日的辛苦豈不是都砸進去?

幾個婦人面面相覷,都苦著臉,吃下這個虧。

蘇毓來得晚,在一旁冷眼看著。

見芳娘先給嬸子婦人們一個一個結清工錢,擡眼看到她,眼睛蹭地就是一亮:“徐家姐姐來了?衣裳可做好了?”

芳娘對蘇毓態度可就比對旁人好太多。她撐著傘走過來,伸頭就往蘇毓手裏的包袱上瞅:“徐家姐姐這回做了幾套?可有新鮮的花樣子?拿出來叫我瞧瞧?”

蘇毓沒聽她話拿出來,故作不知地又問了一遍怎麽回事。

芳娘雖然壓價,但給蘇毓的價格卻還是要高了一貫。蘇毓瞥了一眼村裏婦人的成品,花色樣子確實是獵奇了點。但很有時代特色的鄉土氣息。整體審美不高吧,針腳卻縫的整齊。

“徐家姐姐自然是不同的,”芳娘不怕旁人說道,聽有人嘀咕,朗聲便事兒當眾說開,“徐家姐姐每回做得衣裳都好。無論花樣子,刺繡手藝,還是針腳,都是縣城裏繡娘的水準。你們若是也能做成這樣,我自然都給你們一樣的價。”

蘇毓卻覺得毓丫的這刺繡水平,可不止加一貫錢的價。這芳娘顯然就是個二道販子。

這邊低價收村裏人做得東西,轉頭再高價賣出去。不過這年頭村民們也不懂什麽買賣,能把手裏的東西換成錢,已經是她們的最大本事了。

蘇毓打開包袱,將裏頭一件衣裳展開來給她看,嘗試著再加一加價錢。

芳娘的臉色就不太好看,但也沒一口否決,畢竟毓丫的刺繡是真的好:“那照徐家姐姐看,你覺得大概什麽價合適呢?”

“一兩銀子一套衣裳。”

芳娘笑容淡了:“一兩銀子都能去成衣鋪子買兩套了。徐家姐姐咱們說話也得將點實際的。你這樣加價錢,這衣裳就是金線繡的,我也收不下去。”

“金線繡的,我也不會只要價一兩,”蘇毓不讓步,“這套衣裳,成衣鋪子至少賣三兩。”

芳娘拉下臉,徹底不笑了:“那也得有人買得起才是。”

“你用的這料子,富貴些的人家誰看得上?繡活兒好有什麽用,三兩銀子的價格,根本沒人買。徐家姐姐,咱們婦道人家出門拋頭露面在外討生活,大家夥兒講究的就是一個情誼。你非得跟我爭這些,往後你的衣裳帕子也別往我這裏賣了。我收不起。”

正好蘇毓也想斷了這門路,點點頭:“那就今日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