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2/3頁)

蘇毓蹲在院子裏,也不知他們在外頭說什麽。她正撅著屁股努力保持平衡,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蹶木盆裏去。透過頭發縫看徐宴跟那人說話,蘇毓發現這藥膏賊難糊。糊半天那點頭發纏纏綿綿地黏在一起,又惡心又臟。但是沒辦法,為了美麗,她就都可以。

天塌下來都阻擋不了她護發!蘇毓低下頭,十分倔強地往腦袋上糊藥膏。

送走了尋人的一行人,徐宴推門進來。

看天快下雪了。這會兒晾也不好,他將盆往屋裏端。

父親在的時候,徐乘風出奇的乖巧。說來這孩子的皮相是真的生得好,估計隨了父親。小小一只蹲在雪地裏,人比雪還白。頭發烏黑如墨鍛,小嘴兒紅似櫻桃,粗布襖子也藏不住的漂亮。他此時蹲在蘇毓的身邊,蹙著眉頭看蘇毓將那一團一團的糊糊抹在頭上。

“你在幹什麽?”小孩兒很倔強,至今不願喊蘇毓娘。

蘇毓:“洗頭。”

“這東西能洗頭嗎?”徐乘風眉心擰得打結,他縮著手往後退幾步,生怕濺到身上,“越洗越臟。”

蘇毓又想翻白眼了。這小屁孩兒就不能張口,一張口,她就想打死他。

剛想讓他走開,徐宴搓著手就從屋裏出來。

蘇毓擡了下頭,從發縫裏就看到了徐宴的一雙手。不得不說,這人是真的長得太不合理了。這一雙手,雖有些紅,但仿佛白玉雕成一般完美。手指細長,指甲飽滿透著粉。骨節修長且骨質均勻,幹凈白皙,沒有一點瑕疵。

這般虛虛地攏在一起,莫名有種欲到骨子裏的感覺。蘇毓看著,眼睛都忘了移開。

徐宴不知她在看自己的手,搓了搓僵硬的手指便放下來:“這是又在做什麽?”

“……”父子倆問了一樣的問題。

蘇毓沒興趣回答,問起了其他:“外頭剛才來的人是誰?”

徐宴自小到大這性子頗有些內斂,一般情況下,遇著事兒,只要不問,他甚少與旁人說。往日在徐家,毓丫是個鋸嘴葫蘆,輕易不開口。徐宴也就養成了除非事關毓丫,否則萬事不與毓丫說的習慣。不過這會兒蘇毓問起了,徐宴楞了一下,便也張口說了。

蘇毓有些唏噓,沒想到古代也有失孤家庭千裏尋親的:“昨日我去鎮上也遇到了。聽說家中長輩重病,就等著見這孩子最後一面。沒想到兜兜轉轉,居然找到這裏來。”

徐宴對旁人的事沒做評論,點點頭:“總得費些功夫的。”

感嘆完別人的事兒,蘇毓斜眼看他。

見徐宴似乎是沒事兒了,她這見不得徐宴歇著的心又跳動了起來。

於是她岔開腿,屁股挨著小馬紮直起腰,張口就理直氣壯地指使他去幹點兒別的活兒:“我昨兒買的那個豬骨頭,還有那些下水。你若是無事,可幫著洗一洗。”這眼瞧著就到飯點了。

豬骨頭燉湯,至少得一個時辰才鮮。那些下水清洗麻煩,也頗耗時辰。不指望徐宴做菜,蘇毓覺得,他洗一下東西倒是可以的。

其實也不是不指望,而是能力所限。徐宴目前的水平,也就止步於燒熱水和煮熟稀飯吧。她雖然想偷懶,但也受不了一天三餐吃稀飯。

徐宴眼皮一跳,垂眸看著蘇毓。

蘇毓挑眉:“不能洗?”

……這倒也不是。正巧這幾日徐宴打算歇一歇,確實是閑著。

蹲下身盯著蘇毓腦門看了一會兒,眼睜睜看蘇毓腦袋上糊糊從頭發滑到臉上,整張臉面目全非。徐宴沒忍住嘴角抽搐,掩著嘴輕輕笑了一下,轉頭便去了。

蘇毓:“???”笑屁?

徐宴的背影消失在灶房門裏,蘇毓哼了一聲仰頭靠著門檻,面無表情地等面膜幹。

昨日那些下水,蘇毓早做過處理。此時只需再仔細搓洗便能直接下鍋。蘇毓已經很久沒吃葷腥了,這會兒滿腦子鹵大腸,爆炒豬腸。

而灶房裏,徐宴在看到這盆沒人吃的下水和豬骨頭後,整個人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之中。沒養過家,徐宴拿捏不準市面上柴米油鹽的價格。但他還是清楚,這年頭還沒人吃過大腸的。豬大腸裏頭都是穢物,再貧苦的人家都沒吃這種東西的。

徐家到底苦到什麽地步,毓丫會買這種腌臜東西回來吃?

余光瞥見人影進來,他驀地擡頭。這一擡眸,就瞧見蘇毓頂著一腦袋的藥糊和一張大綠的臉進來。

若忽略蘇毓的脖子以上,徐宴自然看到蘇毓一身打滿補丁的破襖子。往日徐宴的目光幾乎不會落到毓丫身上來的,不看,所以不曾注意過。此時睜眼看人了,他方注意到,蘇毓穿的衣裳有多破。褲腿上爛出來一個一個的洞。這些破爛,毓丫用黑藍的碎布片縫著,雖然不臟,卻要多寒酸有多寒酸。

昨夜蘇毓哭訴的話在耳邊回響,此時看來並不摻假,徐宴心裏有些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