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2/3頁)

老實說,自從徐乘風出世以後,他便再沒碰過毓丫。甚至一年也進不了主臥幾次。但毓丫落水傷了腦子這麽大的事兒,他作為相公不聞不問確實有些過。他攜一身水汽進了屋子。站在炕前猶豫著要不要躺下,然後就看到一只腳不客氣地踢出來。

鄉下的炕本就不寬敞,躺兩個大人剛剛好。但前提是睡姿規矩,不踢不打。徐宴看著炕上的人,蘇毓以非常不客氣的姿勢‘大’字型展開,絲毫沒給他留下腳的地方。

徐宴:“……”罷了,毓丫如今也不認得他,還是回自己屋去睡吧。

……

躺會床上時徐宴心中還有些納罕,怎地落個水就性情大變了呢?

憶起往日毓丫沉默寡言,說個兩句話都磕磕巴巴的樣子。徐宴嘆了口氣,變了性子也好,有精氣神了,人也鮮活了許多。子不語怪力亂神,徐宴雖覺出蘇毓脾性變了,卻沒覺得毓丫被人換了芯子。

他嘆了口氣,如今這模樣不像燒壞腦子,更像將腦子裏的水燒幹凈了。

一夜無話,各自睡下。

次日一天還沒亮,徐宴如常地早早起來讀書。

說來,徐宴年紀輕輕便才名遠播並非沒有理由。徐宴自幼聰穎異常,天生過目不忘。自開蒙起便展露出與旁人不同的自律和專注。這些年在學業從未有過懈怠,日日早起讀書,無論酷暑寒冬。

溫習了半個時辰,到了飯點兒往桌上一看。平日裏放吃食的桌上空無一物。徐宴有些恍然,這才從溫書中回過神來。憶起毓丫昨兒那陌生的樣子,徐宴不知為何笑了下。常年被人伺候慣了,這冷不丁得沒人伺候了,他還真有些不適應。

合上書,徐宴搓了搓凍僵的手,起身出去。

門一推開,白茫茫一片。昨夜不知何時又下過雪,院子裏又積了一層雪。越近年關,天兒便越發的冷。今日寒風又起,刮在臉上涼的刺骨。屋檐上的冰棱掛下來,天兒又冷了。徐宴下意識往灶房看,通常這個時辰毓丫都去河邊洗衣裳回來了。

不過今日顯然沒有蘇毓的人影兒。雪地上一個腳印都沒有。不必多想,這人怕是還沒起呢。

徐宴人立在屋檐下,一身青衣,清瘦修長的身影與皚皚白雪交相輝映,遠看著仿佛一尊活了的玉像。寒風拂動他鬢角的墨發,映襯得他一雙眼睛亮如星辰。左鄰右舍出來掃雪的姑娘婦人瞧見,不免都看得癡了。徐宴見慣不怪,遠遠地沖她們點個頭,踩著積雪往側屋去。

徐乘風也是這時候揉著眼睛開了側屋的門兒,他迷迷瞪瞪地邁著小短腿跨門檻出來。昨夜被父親狠狠打了手板,睡前哭一頓,睡醒眼睛都是腫的。

這會兒瞧見父親,又忙喊了聲爹,噠噠地跑過來。

徐宴半俯下身替他整了整衣裳,牽著人去了灶下。昨兒傷了才子的自尊心,他一大早又來生火。父親燒火,徐乘風就遞柴。

燒了滿滿一鍋水,父子倆洗漱過後就回到書房,一邊教學一邊等蘇毓醒。

蘇毓一覺睡醒,已是日曬三竿。她還不知昨夜又下雪,只覺得大早上這一會兒實在太冷了。手剛伸出被窩就冷的一哆嗦。在被窩裏賴了會兒,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當真昨夜的補藥有效,此時她覺得整個身體輕松了許多。她心裏一高興,一個鯉魚打挺爬起來去照鏡子。

昨夜睡前塗了厚厚一層藥膏,此時面上皴裂的凍瘡結了痂,已經不流黃水了。

雖然不流黃水,但看著還是磕磣。蘇毓趴在鏡子跟前仔細看過,估摸著不受凍上藥的話,應當能在十天內恢復。而且毓丫的這張臉,除了凍瘡以外,還有點地包天的去世。常年用嘴呼吸,含胸縮背造成的。索性不算太嚴重,還能修復。

心裏有了底兒,蘇毓幹脆不賴床了,穿了薄衫便開始在床上練瑜伽糾正體態。

蘇毓是練過瑜伽和體操的。常年伏案的人,都有圓肩和頸椎問題。蘇毓曾為了糾正體態,在這方面狠下過功夫。她不僅會瑜伽,健身塑性也很有一套。

就在蘇毓在床上將自己擰成麻花,徐宴許久不見她出來,掀了簾子進來瞧瞧。

然而剛踏進門就對上蘇毓冷汗涔涔齜牙咧嘴的一張臉。

徐宴:“……這是在作甚?”

蘇毓痛哭流涕,艱難地突出兩字:“正、骨。”

徐宴:“……”

這年頭還沒有正骨這一概念。但徐宴博聞強識,從字面上清楚地理解了意思。原來精氣神兒是這樣來的,徐宴嘴角一抽。想想,丟下一句‘悠著點’,轉身走了。

不管怎麽樣,萬事開頭難。

蘇毓的第一次做矯正嘗試十分痛苦,但在半個時辰的自虐下,蘇毓明顯有感覺到身上松弛了些。僵硬的脖頸和肩膀,她感覺身體狀況得到了改善。心情好了,這會兒看父子倆也順眼了許多。於是早飯她便也沒吝嗇,將剩下的三個野雞蛋都煮了,一人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