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高炮團的,愛咋咋地

“噓”周文驚慌的按住劉子光的嘴,探頭到走廊裏看了看,然後關上了門,把椅子拉到劉子光跟前說:“你小聲點,八百萬其實真的不多,你要知道縣裏這幾年光修路花了多少錢,不活活嚇死你。”

劉子光頓時想起每次來南泰縣,路上總是會遇到堵車和修路,這已經成為一個常態了,如果哪天路上沒堵個個把鐘頭才叫奇怪。

“這南泰縣的公路,怕是修了有好幾年了吧?”劉子光說。

“要想富,先修路,南泰是國家級貧困縣,每年光是國家扶貧撥款就是上千萬,這些錢都砸到基建上去了,修路,蓋大樓,搞形象工程,哪一項不要花錢,用的是扶貧款,進的是私人的腰包,張書記在的時候就因為形成一條產業鏈了,光是修路,就牽扯到交通、公安、建設、扶貧辦等好幾個衙門,這些衙門哪個不養著幾十上百口子人,南泰縣沒啥支柱經濟,有點能量的人都進政府機關了,本事差點的就進事業單位,再差點的就當個旱澇保收的工勤人員,你要知道,政府撥款是有限的,地方財政又沒那麽多錢,僧多粥少,不修路怎麽養活這麽多張嘴啊。”

周文頓了頓又說:“修路那事兒就不提了,全國基本都一樣,就說這紀念碑的事情吧,這事兒是張書記在的時候拍的板,唐縣長親自抓的,縣文化局設計的樣式,建設局組織力量施工,建材供應和施工都是進行了招標的,這裏面有多少個機關,多少人在參與,誰不得分一本羹,再說了,八百萬是總標的,又不單單是一座紀念碑的造價,這裏面道道多了,你也別大驚小怪,也別想打官司的事兒,老爺子按過手印的授權書,縣公證處公證的,官司打到最高法院也贏不了。”

劉子光滿腔怒火被周文一番話澆了個透心涼,這就是社會現實,別說是扶貧款、捐贈款了,就是賑災款這些黑心的家夥們都會照拿不誤的,這幫披著公仆外衣的家夥實際上就是趴在人民身上吸血的螞蟥!

拿著老百姓的血汗錢,還要作威作福欺壓老百姓,門難進,臉難看,話難聽,今天若不是劉子光出面,老程頭說什麽也進不了白宮大樓,更見不到建設局的領導,搞不好還會被公仆們打將出去呢。

這些官場上的齷齪事兒劉子光不想管,也管不了,但是誰侵吞了老程頭和野豬峪鄉親們合法的收入,這筆賬一定要算清楚,他炯炯有神的望著老程頭問道:“爺們,這口氣你能咽的下去麽?”

若是一般鄉下老頭,聽了周文這番話恐怕早就怕了,平頭老百姓哪能和當官的鬥啊,官字兩個口,說什麽就是什麽,已經在普通百姓心裏形成了慣性思維。

但是老程頭卻不是一般人,那是十五歲就開始打鬼子,一杆老套筒,兩把盒子炮縱橫茫茫群山之間的老遊擊隊員,四二年的老黨員,見過毛主席、周總理、朱總司令的民兵代表,什麽牛鬼蛇神沒見過,平日裏謙和恭儉那是山民的美德,但是你真要把他逼到絕路上去,他可是什麽都能豁出來的。

一直沒說話的老程頭把煙袋鍋子從嘴裏拔出來,在鞋底上磕了嗑說:“告,告到首都也要告,我就不信了,毛主席他們打下來的天下變顏色了,這幫狗雜碎,比國民黨還鄉團還狠!連死人的錢都訛!大不了俺這條老命豁出去了,也不能讓貪官汙吏再害人。”

“行,老爺子硬氣!我陪您一路告到底。”劉子光起身和周文告辭。周文一聽說他們要告狀的事兒,嚇得臉都白了,捶胸頓足拉著劉子光不讓走,說你千萬別害我,我還想吃這碗飯呢,家裏還有老婆孩子要養呢。

劉子光知道自己老同學的脾氣,膽小怕事,卻又喜歡投機取巧,有一點點的正義感和責任心,但絕對不多,給周市長當秘書的時候曾經有過一番雄心壯志,但是自打來了南泰縣,接觸了這些肮臟的官場黑幕之後,似乎整個人都消沉下去了。

事實上,周文的仕途也到了一個瓶頸期,他是市區人,沒有底子,原本的靠山周市長也調到省裏去了,恐怕不會再有交集,即使有幫助也很有限。

而南泰縣卻是一個極其講究背景資歷人脈的地方,公務員階層作為一個特殊的階級,內部關系盤根錯節,同學朋友親戚師生,再加上互相通婚,隨便拉一個人出來,都能牽扯出一大票關系來,這就是南泰官場可怕的地方,別看周文是堂堂的旅遊局長,縣長助理,掄起辦事能量來,恐怕還不如他們局辦的一個打字員。

所以,周文是很難升上去了,就調回市區都是癡心妄想,一個蘿蔔一個坑,市裏的位子早有人占了,在縣裏既爬不上去,又不敢和他們同流合汙,所以這個縣長助理當得也很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