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白鴿》

孫玉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孫玉珍的印象中,林在山的音樂是很暴躁的,就像他的性格。

除了《麥田》這首橫空出世的閃耀之作外,林在山其他作品的風格都偏向於金屬和極端。

尤其是林在山出的第三張專輯,也是最後一張專輯——《碎》,走的完全是金屬朋克風,讓人聽了很煩躁。

今天上班時,孫玉珍特意在網上找了林在山的音樂聽。

除了令她耳熟能詳的《麥田》外,其他的歌,她基本上都聽不進去。

她並不是一個喜歡搖滾的文藝女青年,她喜歡比較療傷走心的音樂。

就像現在耳邊回蕩著的旋律,在她聽來,就特別的走心,特別的有故事感。

林在山竟然能唱出這樣的歌,這太讓孫玉珍驚訝了。

那個到底是不是林在山啊?

距離著七八米,孫玉珍沒敢走近。

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鏡,她仔細的看了看昏黃燈光下那個幹瘦的背影。

那男人的頭發,恣意的散落著,半白半黑的發色,交織出一種天然的滄桑感覺。

幹瘦的肩膀和後背,如風中殘燭般,隨著歌聲慢慢的搖曳著,這背影和歌聲倒是很契合。

錯不了,那大叔肯定就是林在山。

旁邊的那個是白鴿,他的女兒。

被憂傷的歌聲感染著,孫玉珍突然覺得眼前以落入夜色中的大海為背景,這對父女的背影很寫意——就像一張孤單又溫馨的風景畫,讓人看著好有感覺。

並不知道身後有一雙純澈的眼眸正在關注著他唱歌。

沉浸在樸樹的音樂中,林在山享受著煥然新生的這可遇而不可求的磁性甜嗓,走心的哼唱著這首《且聽風吟》的尾段——

……

咿呀~咿呀~

待風將她埋葬~

咿呀~咿呀~

待風將她埋葬~

咿呀~咿呀~

我們曾在路上~

咿呀~咿呀~

待風將她埋葬~

……

風吹雨滴般孤單的音符,從林在山的指間慢慢撥出。

最後一個音止。

空氣裏卻仍舊彌漫著憂傷的余韻。

海浪拍打著沙灘,卷走了歌中的迷惘。

嗒。

按下了錄音筆上的停止錄音鍵。

白鴿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老爹,你這首歌都要給我聽哭了,我好感動。”

“你知道我唱的是什麽嗎?”

“我能聽到你的心痛,也能從這首歌中感受到你的迷惘,但我覺得到最後,你對過去的一切都逐漸的釋然了。”

林在山一怔,沒想到白鴿的樂感和音樂領悟能力這麽強!

白鴿經常寫音樂類的軟文,鑒賞能力是非常強的。她聽過無數的歌,但她最愛的還是伴隨她長大的《麥田》。

從小就被母親灌輸了林在山是天才音樂人的信念,她的這種堅信,就像相信太陽是從東方升起的一樣,從沒動搖過。

林在山撥出的每一個音符,在白鴿聽來,都充滿了期待和驚喜。

但過去三年,林在山只是偶有閃現天才般的靈感,卻無法把靈感串成一首完整的歌,這讓白鴿很難受。

她總覺得她父親陷入了一個怪圈,在裏面亂轉,卻怎麽都走不出來。

她能感受到她父親苦苦追尋卻不可得的痛楚,她也跟著很苦楚。

她覺得是她父親選擇音樂的方向可能錯了,他總是要去追尋一種激烈碰撞的火花,旋律做的很極端,很徹底,很搖滾,但就是不對味。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白鴿一直覺得林在山就差一點頓悟了,只要能“醒”過來,她父親一定能重振雄風。

只是,她父親什麽時候能醒過來呢?

她不知道。

但她堅信她父親一定能“醒”過來的。

沒想到,頓悟只在這一場車禍。

現在的林在山,終於改變了歌路。

他彈出的每一個音符,哼出的每一段旋律,都帶著滄桑的美感,這令白鴿超級感動!

聽過了這首回味無窮的《且聽風吟》,白鴿抒發起了文藝女青年的感慨:“老爹,往事不堪回首,它就像秋天飄零的樹葉。時間就像風一樣把它們帶走。看著葉子在地上翻滾著,離我們遠去,我們卻束手無策,只能靜靜的站在原地,迷茫,迷惘,待風將它們埋葬。聽著你唱這首歌,我覺得你真的釋然了很多。我終於等到了這一天。我想哭。”

“傻孩子,哭什麽啊。”

玩了一輩子音樂,本就敏感,被白鴿這麽一說,林在山都想哭了。

但同時,他也更深刻的感受到了,他這個女兒的音樂領悟力超強!

果然是虎父無犬女!

曾經的那大叔,文化程度不高,走的歌路也不對,但他確實是個樂感超級出色的音樂天才。

否則,他不可能在競爭激烈的流行音樂黃金時代脫穎而出,達到許多歌手一輩子都無法企及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