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二、毒販老海的故事

在把騰越打殘的第七天,趙紅兵被除了銬子和鐐子。可趙紅兵卻也高興不起來。因為自從趙紅兵和騰越鬧出了事以後,趙紅兵所在的號子裏久久不進新人。因為所長再也不敢把新收的嫌犯放在趙紅兵的號子裏了,誰知道這個新收的嫌犯會不會又是個騰越似的雷?

趙紅兵有點寂寞,畢竟每個新進來的嫌犯都會給號子裏帶來點新鮮空氣,都能帶來外面的新鮮事。趙紅兵感覺現在的號子裏暮氣沉沉,一點都不生動活潑。趙紅兵只能自己找樂子。

⒈好好跟二東子勾兌勾兌。二東子肯定是個義士,而且趙紅兵能感覺得出來,二東子身上有著一股魔力,這種魔力不是與生俱來的,而是後天養成的。當一個人總去幹一些神秘的事時,久而久之,身上就會莫名其妙地散發出魔力。比如說大衛·科波菲爾,幾十年如一日地對觀眾表演自己的魔術。時至今日,即使科波菲爾不表演魔術時,大家也會從他身上感受到魔力。二東子的身上,就有著如同科波菲爾般的神秘魅力。而且,趙紅兵覺得二東子和沈公子倆人的某些特質很像,有著天然的親近感。

⒉趙紅兵把老曾以前的那群小弟,全部趕到了10鋪以後,而且有事沒事地折磨折磨他們。趙紅兵本來不是記仇的人,更不是尋釁滋事的人,可他現在卻深信了張嶽的那句“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對付這些敬酒不吃吃罰酒的人,的確需要些手段。愣頭青姚千裏現在睡在二鋪,對趙紅兵言聽計從,成了趙紅兵的主力打手。趙紅兵有事沒事地再教育教育姚千裏,他發現,姚千裏雖然愣,但還算是孺子可教。而刀哥可就慘了,在最關鍵的時候他沒有一個堅定的立場,現在在號子裏完全失勢,連扭扭捏捏的小李子都能呵斥他幾句。

正當趙紅兵閑得五饑六瘦的時候,事終於來了。只是這次事不是自己的,是老海的。老海的二審判決下來了,死刑。

這是趙紅兵早就知道的必然的結果,而對於老海來說,則是最後夢想的肥皂泡破滅。看著判決書,老海面如死灰。

趙紅兵問:“老海,你和老伴關系不錯吧?”

老海長嘆一聲,說:“我一直覺得自己是個爺們兒,是家裏的頂梁柱,在農村裏當個小學教師,挺光榮的。可等我老伴一死我才知道,這麽多年來我老伴才是家裏的頂梁柱。別看我老婆就是個農村婦女,可是啥大事都懂。家裏的活都是她幹,大事小事都是她拿主意。都說她是病死的,我就知道她是累死的。你們城裏像她這歲數的老娘們兒,各個看起來也就是四十來歲,可說我老伴70歲都有人信。下次投胎,我們老兩口說啥也要投胎當城裏人。老趙,農活你沒幹過,挺多時候跟牛馬沒兩樣。我老伴早上起來喂豬做飯,天還沒亮就上山幹活,面朝黃土背朝天,一滴汗珠摔成八瓣,累死累活幹一年賺那點錢,還不夠城裏人在豪華飯店吃頓飯呢。碰上好年景還行,要是碰上個旱年澇年,還得賠種子錢、化肥錢。”老海說著,眼淚差點沒掉下來。

張國慶插話說:“你兒子行啊,現在進城了,以後你的孫子孫女都是城裏人了。我那兒子……哎!”

“那是,那是!我這輩子是不行了,就看下輩子了。我以前就想,我老了就算是不能幫上兒子的忙,也一定別給兒子添亂。我老伴已經讓我兒子欠饑荒了,我說啥也不能再讓兒子添亂了。我這樣死也挺好,要是得一場大病死,那又得糟踐兒子不少錢。”老海的表情有了點笑模樣。

“總得見兒子最後一眼。”趙紅兵說。

老海說:“見!剛才我就想好了,說啥也要見!本來我不想見他,可我現在一想,我給他上了人生的第一課,現在快死了,給他上人生的最後一課!用血的教訓給他當反面教材!我就負責給他當反面教材了,正面教材我老伴已經當了。我兒子就要學習他媽勤勞樸實善良,別學我,好逸惡勞圖快錢。”

趙紅兵和張國慶連連點頭。張國慶說:“不愧是當老師的。”

老海慘淡地笑了,說:“我老伴要是活著,我肯定不能犯這事。現在也好,我要去找我老伴了,她都在陰間了,我下去以後,她好好管我!”

說完,老海盤在鋪上閉上眼睛,再也一語不發。

趙紅兵怔怔地看著老海,不知道安慰什麽好。老海雖然犯了罪被判了死刑,但他自己看開了,或許已經不需要任何安慰了。趙紅兵自幼生活優越,一直遠離勞苦大眾,尤其是這些年,趙紅兵的生活更加奢靡,再也難接觸到勞苦大眾。這次入獄,趙紅兵不但遭的罪比較大,而且,這些獄友對他的觸動也足夠震撼。

後來,老海如願見到了自己的兒子。見完兒子回來後,老海先是沉默,然後開始落淚,最後,微笑。隨後,老海被執行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