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撞死傷者的救護車

這個頭子喊完以後,朝趙紅兵點了點頭,看樣子是想跟趙紅兵搭話。趙紅兵笑了笑,沒跟他搭話。趙紅兵前幾天被“甫志高”和老頭兒給徹底弄擰巴了,現在連兩三句話都不願意跟人說。趙紅兵早就想好了,先當幾天甩手掌櫃試一下,看這個號能亂到什麽程度。如果不亂到把人打殘或者出人命的份上,那趙紅兵肯定不會插手去管,幹脆永久做甩手掌櫃。

趙紅兵又觀察了一天,對眼前這些人又多了一些認識。這號子裏的人大概可以粗分成兩幫:以那個二十六七歲的身上有文身的魁梧漢子為首,是全部來自於市區的嫌犯,包皮括老七和那個小痞子都是他的手下,這個漢子叫錢三,趙紅兵似乎是聽過他的名字,但是從沒見過人。

而以一個三十多歲的搶劫殺人犯為首的,則是全部來自於外地和郊縣的,這個搶劫殺人犯叫老曾,這個老曾就睡在趙紅兵旁邊,是二鋪。趙紅兵有識人的能力,一眼就看出來這個老曾是個老江湖,而且是個混得不怎麽樣的老江湖,但肯定是個心狠手辣之輩。因為一般搶劫殺人的都是二十來歲的小生荒子,到了三十多歲誰還幹這事兒啊?而且,這人已經是五進宮了,殺人搶劫的對象還是出租車司機,才搶了區區幾百塊錢而已。

這號子裏幾乎所有人都有派別,不管他們是情願還是被脅迫,總之,不是錢三這一幫,就是老曾這一幫。就連那個得了抑郁症的小李子,也隸屬於錢三那一幫。但,這個號子只有兩個毒販子例外,誰也不知道這倆人究竟是哪兒的人,他們也不太跟人溝通,而且他倆似乎關系也不怎麽樣。其中的一個毒販已經被砸上了18斤的手銬腳鐐,看來一審已經被判了死刑。

錢三這一幫和老曾這一幫應該是過去有過幾次大的沖突,相互間連話都不說,連眼神的溝通都沒有。看守所的鋪位都是從頭鋪到尾鋪,睡在哪個位置就代表著這個人在號子裏的地位。頭鋪地位最高,也最寬敞,到了尾鋪地位就最低了,四五個人睡著兩個人的鋪位,連翻身都翻不了,想要翻身,得幾個人一起翻。而且相互間呼吸的節奏都得一樣,否則根本無法入睡。

而這個號子顯然不一樣,除了趙紅兵之外,還有老曾和錢三這兩個“小頭鋪”,他們兩幫,由兩個毒販隔開。即,老曾這一幫外地嫌犯是2鋪至11鋪,兩個毒販是12鋪至13鋪,而錢三等本地嫌犯則是14至25鋪。

趙紅兵看到這樣的格局特別滿意:這兩幫實力實在是太接近了,只要腦子不犯病,基本就沒什麽大問題。但如果是老曾和錢三兩個頭頭中的某個被宣判了,那麽剩下的這些人可能就會被另一撥人歸攏。只要這兩個大哥都在,那麽這個號子裏就會維持現在的恐怖平衡。這兩幫人,趙紅兵肯定是偏向錢三這一幫,畢竟這幫人都是本鄉本土的,有天然的親切感。但趙紅兵不想表現出來要跟他們走得更近。

現在讓趙紅兵覺得心煩的是小李子,雖然暫時不知道小李子是犯了什麽事進來的,但是小李子這人似乎有極強的抑郁症,而且還有暴力傾向。就在今天早上,老七從他被窩裏翻出了一根已經磨出了尖的筷子。在沒有任何鐵器的看守所裏,這筷子就是殺人的工具。要是誰白天得罪了小李子,晚上睡覺時小李子要是拿著這根筷子紮進他的心口,那可真是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這小李子是什麽時候在哪裏磨的筷子?這小李子拿這筷子是想殺人還是自殺?沒人知道。如果是別人在號子裏磨了一支筷子,那麽這個人肯定要被暴打一頓。可小李子不同,誰都不願意惹火上身。

這整整一上午,睡在小李子旁邊的嫌犯人人自危,雖然錢三撅斷了那支筷子,但是老七似乎還是心神不寧,眼神時不時地瞟向小李子。他昨天剛剛得罪完小李子,說不定小李子磨的這支筷子,就是為了紮他的。

趙紅兵看到老七那擔驚受怕的樣就想笑,他知道老七肯定是想搬離小李子,但是為了面子,肯定不好意思說出口。

午飯的時候,錢三溜達過來跟趙紅兵套磁。

“紅兵大哥,我叫錢三。”錢三說。

趙紅兵繼續翻著那本快被翻爛了的《刑法》,頭都不擡:“聽過你。”

“我家住在西邊,小時候,跟李老棍子李老哥玩兒。”錢三繼續盤道。

趙紅兵終於擡起了頭:“哦?李老哥?”

“是啊!十七八的時候,整天和他們混在一起。”

“你這歲數,和李老哥的兒子差不多吧!”

“……我和李老哥的兒子是發小,我主要是跟李老哥的兒子李默一起玩兒……”

趙紅兵樂了,這小子還真是愛亂提人。李老棍子雖然後來已經算不上是自己的仇家,而且時不時地還能喝上一頓,但畢竟不是一個系統的。如果這錢三要是提了張嶽、李四什麽的,那肯定是要多加照顧,可是提來提去,提出來個李老棍子,而且還從李老棍子兒子那算起,這叫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