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較量

表哥少白頭,30多歲頭發就全白了,沒辦法。

那天,這兩個頭發都已經白了的人在一起談話,沒有人知道他們究竟談了什麽。只能,從後面發生的事件去判斷。

但顯而易見的是:這已經不可能再是一群青春少年的街頭喋血,而是一群老謀深算的真正的江湖大哥間的較量。並且這是一場看不見對手的較量,雖然無時不刻都在算計對方,但是,在決出勝負的那一刻之前,絕不會相互見面。

那段時間,表哥剛剛出獄不久。他身材相比以前更加消瘦,也略有些駝背,深陷的眼睛、高挺的鼻子再加上那滿頭白發,倒有幾分像歐洲人。據說,2001年的那個春天,表哥總穿著一件長長的黑色風衣。這行頭,在我市也堪稱獨樹一幟。

表哥之所以能夠成為獄中的江湖大哥有如下幾點原因:

1,表哥入獄的原因是開槍要了陳衛東一條腿,又捅了嚴春秋。以這樣的罪名進去,是能受到其它犯人“尊敬”的。

2,表哥輕易不出手,只要出手,應該會有人留下終生殘疾。這樣的人,有幾個人敢惹?

3,表哥重義氣,向來一諾千金。

4,最重要的:自從表哥入獄以後,張嶽、趙紅兵為其花錢無數。否則又怎麽能減刑如此之多?

這樣的人,在監獄裏怎麽能不是大哥?

據說,表哥在和趙紅兵對話後去找了一個人。表哥說:我只要有一個人幫忙,應該就夠了,迷楞的人是不少,但全是無能之輩。

在和表哥對話以後,行蹤飄忽的趙紅兵忽然又出現在了二龍的病床前。據說,趙紅兵看見二龍時,躺在病床上的二龍還戴著個墨鏡。

當然,二龍戴墨鏡不是為了裝酷、裝社會人兒,我市的江湖中人就沒常年戴墨鏡的。他戴墨鏡的原因是:被謝老二打了個眼藍。像二龍這樣的自恃會劈叉的高手,肯定羞於讓人知道他被打了眼藍。

但躺在雪白的病床上戴著個墨鏡,也的確夠滑稽的。

“二叔,來了。”二龍氣息微弱。

“恩,好點了嗎?”

“好多了!”

“那就好!”

“二叔……”

“二龍,現在安排你轉院去省城,現在就走,車我安排。”

“那……”

“別多說話了,這邊的事兒,我來解決。”

“……”

“到你該回來的時候,我肯定通知你。”

趙紅兵是要把自己隊伍中的最弱的環節暫時剝離出去,了卻後顧之憂。在本市保護二龍這樣的人,難度大了點。

跟二龍簡單的聊了幾句以後,趙紅兵再次消失了。

趙紅兵團夥的這幾個核心成員除了趙紅兵消失以外,其它人一切正常。沈公子該有的社會交際繼續去交際,李四該在外面玩兒就在外面玩兒,一切看起來都再正常不過。

沈公子心裏有底:他雖然年輕時候也沒少參與鬥毆,但他實在不算是一個江湖中人。現在沈公子絕對算是個來我市投資的外地企業家,他交往的,都是些處級甚至廳級幹部,他大虎敢對沈公子這樣的紅人下手?沈公子的名片,就是沈公子的護身符。大虎如果動了沈公子,那他該判十年的得判成無期,該判無期的肯定得判成死刑。

和沈公子相比,李四心裏就更有底了:上過戰場、混過廣東,什麽陣勢他李四沒見過。迷楞再兇,還能兇過李四?所以,李四依然每天下午2:00起床,駝著背、夾個包、眯著眼睛先去自己的酒店轉一圈,查查帳,3、4點鐘再去自己的洗浴中心轉轉,看看有沒有什麽事兒,到了5:00多開始叫朋友一起吃飯,山吃海喝一通以後,9:00左右再去位於我市市中心的一個演藝酒吧去看節目、繼續喝酒。李四的行蹤很固定,每天就這麽幾樣。

這次較量,已不是一場趙紅兵、大虎兩個人的簡單較量,更不是迷楞和表哥的較量。而是兩個團夥的財力、武力、社會活動能力的綜合較量。

也是他們兄弟的較量。

就在趙紅兵從二龍的醫院消失那天晚上10:00左右,李四就在位於我市市中心的那個演藝吧遇上了二虎。

如果說趙紅兵和三虎子還能算是半個朋友的話,那麽李四和二虎從來都不是朋友,從來都是仇人,他倆間的仇恨,像是一座活火山,在最近的10年中一直保持著沒有噴發的狀態,但噴發那是早晚的事兒。

李四忘不了過去三十多年人生中僅有的一次馬失前蹄:在自己的遊戲廳門口被二虎險些打死。

二虎也忘不了十幾年前的那個雪天的清晨:在自己家門口落下了終身殘疾。

二虎和李四從沒和好過,偶爾碰面連招呼都不打。

那天晚上,二虎和李四的再次沖突的導火索,至今還是一個在我市流傳的樂子。而且,至今在江湖中人的口中還留下了一個典故:你的眼神兒別跟二虎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