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匣中孤劍鳴

巨鎮東南,中天神嶽。芙蓉峰竦傑,紫蓋嶺巍峨。九江水盡荊揚遠,百越山連翼軫多。上有太虛之寶洞,朱陸之靈台。三十六宮金磬響,百千萬客進香來。舜巡禹禱,玉簡金書。樓閣飛青鳥,幢幡擺赤裾。地設名山雄宇宙,天開仙境透空虛。幾樹榔梅花正放,滿山瑤草色皆舒。龍潛澗底,虎伏崖中。幽含如訴語,馴鹿近人行。白鶴伴雲棲老檜,青鸞丹鳳向陽鳴。玉虛師相真仙地,金闕仁慈治世門。

“七十二峰接天青,二十四澗水長鳴。”這裏是武當山,丹鼎門的本宗山門,無數人憧憬向往的地方……曾經。

是的,這一切都是過去。在這個天朝已經淪為半殖民地的時代,武當山上已經很少有人來了,還好山中的野果較多,道士們也多數會一手看病的本事,因此才能勉強度日。

今日是西元1885年的某一個清晨,兩名道士正站在武當紫霄宮前對峙著。

這兩名道士都年紀不大,年輕的看起來有二十歲左右的模樣,年長的也不過二十四五歲。兩人手中都持著一柄木劍,雙眼都緊密地注視著對方的眼身劍足各處。

“咚——”雋永的鐘聲從遠處的深谷傳來,已經是道士們該做早課的時候了。這聲音傳到了對峙的兩名道士耳中,仿佛是同時給了兩人一個訊號一般。

“咄!”年輕的道士性子更急一些,在聽到了鐘聲後便向前便是一記飛躥,掌中木劍便朝著年長道士的胸口刺去。這一劍雖然是用木劍刺出,但是卻隱隱有了破風之聲,足見這名道士的劍術功底。

年長道士卻是不驕不躁,在對方長劍刺來後身形便是一轉,木劍由下自上搭了去,腕臂腰足一同發力,木劍便貼著年輕道士的木劍將其轉了開來。

原本是年輕道士搶先出手並刺年長道士的胸口,但是此時年長道士長劍一轉,反而是年長道士刺年青道士的胸口了。

年輕道士整個身形猛地一扭,險之又險的躲過了這一劍。同時左手立刻食指中指胼起,化為劍指,猛地朝年長道士的喉嚨點去。

年長道士看到這一招也並未驚惶,他立時右臂一折,左手便是一抹,整個人便向前跨了一大步。年輕道士的劍指便被他的左手抹下,而他的右肘已經化為短槍,點在了年輕道士的面前。

“姜師弟,這次是你輸了。”年長道士放開了手,收起了肘與劍,端端正正的說道。

“是,宋師兄。”年輕道士恭恭敬敬的說道。

不消多時,兩名道士便已坐在了紫霄宮的宮頂上,兩人的面前則放著一套古樸的茶具,此時茶炊中正飄起裊裊的輕煙。

“姜師弟,這茶具……”還是年長的宋師兄先開了口。

“嘿嘿。”姜師弟嘿嘿一笑,“我把老頭子的茶具偷出來了。”

“這樣不好吧。”宋師兄躊躇了一下,“這是趙師伯最心愛的一套宜興紫砂,你卻悄悄偷出來,不怕師伯責備你?”

“那有什麽關系?”姜師弟吹了口氣,滿不在乎的說道,“老頭子又沒別的徒弟,他無論是飛了升還是過了身,繼承者都只有我一個。難道他還想把這茶具帶到昆侖山裏去?”

“那倒也是。”

師兄弟二人對望了冒著白煙的茶具半晌,最終還是師兄先開了口:“姜師弟,不是我說你。你的劍術太過直接,總是中宮直進。固然直線是最有殺傷力的,但是有些時候也要彎著來,這樣或許能夠達到更好的效果。比如剛才……”宋師兄拿兩個指頭比劃了一下,“我便一劍將你的劍撥開了。我道家講無窮無極,求的是這極中之道,圓才是最終的唯一。”

“我卻不這麽想。”姜師弟沉默了一下,說道,“我覺得直也好,圓也好,這些都是線,不過是道之前的過程罷了。師兄你剛才也說了,我們求的是極中之道。既然你能撥開我的劍,那就說明我還不夠正。如果我的劍是正中之正,你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撥開我的劍的。”

“說的也是。”宋師兄若有所思地說到,“我不過是下丹派的,你卻是上丹劍仙門的,論起這道比我要強得多了。”他看到姜師弟的眼中還有一絲迷茫,便繼續說道,“師弟,既然選擇了‘正直’作為你的劍道,那可就要一直堅定不移的走下去。等到你達成無上劍道的那一天,師兄必將會來給你祝賀。”

“也別光說我,師兄你呢?”姜師弟眼中的迷茫之色已然散去,又恢復了開朗的神色,“你才回山沒幾天,這朝廷又派人來請了,請你去那個什麽勞什子龍興之地奉天當武術教習。我說師兄,你該不會真要去吧?”

“不去又能怎麽辦呢?”宋師兄笑了笑,語重心長的說道,“就去年,開化黨還在那個什麽朝鮮鬧事,多虧了袁慰亭才把持住了局面。我知道師弟你不滿於時政,懶得理那些官宦。但是國難當頭,都到了這個份上了,難道我們這些武人還不該出一份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