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梁光被罵得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一時不知道該幹什麽了。

薛冰瞪了他一眼,叫道:“還不來幾個人把這個女人解開。”

幾個婦女就上來幫香蕓解開了繩子。這個堅強的女人本來是在強撐著,忽然強撐著的緣故沒有了,悲傷湧上心頭,她嚎啕大哭,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哭聲飽含著心酸,聽得薛冰心裏很不是滋味,趕緊讓村民把她送回家去,人群就這麽散了。

雖然事情就這麽過去了,這個女人卻在薛冰的腦海裏刻下了深深印象

梁光把薛冰帶到了村支部,一路上梁光臉黑黑的,也不說話。

進了村支部,薛冰坐了下來,梁光默默地沖了一杯茶遞給他。薛冰接過來,抿了一口茶,茶葉很差,薛冰抿到不少茶葉梗在嘴裏,看看支部裏也沒什麽痰盂之類的東西,就把茶葉梗吐到了地上。

薛冰看出來梁光在生氣,知道剛才一見面就罵人有點過分,想到自己在村裏的調查工作還需要他的配合,應該安撫一下他。於是薛冰微笑著對梁光說:“梁書記,我剛才罵人是不應該的,對不起。我這個人急性子,壓不住火。”

梁光沒想到薛冰會向他道歉,雖然一時變不過臉來,心裏面卻是舒服了一些,他有點認錯地說:“也是我不好,沒掌握好政策。”

薛冰看他的態度已經有點緩和,就解釋說:“不管那女子做過什麽事情,你們這麽讓她遊街,一旦逼死她了怎麽辦?真出了人命的話可是要有人負責的。”

薛冰認為梁光是做村書記的,到鎮上開會也會明白些政策法律之類的,應該能夠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關系,如果真要出人命,他是首當其沖要負責的人。

梁光也不笨,馬上想明白了,說道:“好險,幸虧薛書記及時制止了這場遊街,不然還真是不好收場。其實我也不想遊她的街,是她丈夫家族裏的人非要羞羞她的臉皮,讓她以後不再偷人。”

薛冰說道:“我也毛躁了些,沒給你講明白就罵你,也不對。”

梁光說:“那個女人也很可憐,丈夫從山上摔下來癱瘓了,她並沒有扔下丈夫,一個人把這個家給撐了起來。”

薛冰有些憐憫地說:“這是個苦命的女人,村裏應該多照顧照顧她才對。”

梁光說:“我也想照顧她,可是現在分田到戶,村裏面要錢沒錢,要人沒人,我拿什麽照顧她?”

薛冰說:“我看村子的山嵐也不少,為什麽不種上果樹,每年應該可以收入不少的。”

梁光說:“其實誰不知道種上果樹賺錢,我們這沒水,種了也很難成活。”

薛冰說:“那為什麽不打井那?”

梁光苦笑一聲,說道:“薛書記你說起來容易,如果井好打我們早就打了。”

薛冰看看梁光,問道:“這其間有什麽困難嗎?”

梁光說:“有什麽困難?困難大著那,我們也知道要想把生產搞好,就需要水源,多次組織人打井,十米不行,二十米,二十米不行,三十米,可是我們還是找不到水源。”

薛冰說:“你們可能不懂得怎麽找水,為什麽不找專業人員來打?”

梁光說:“專業人員,我們不是沒找過,可人家來一次就要收勘測打井的費用幾萬元,你看我們村那裏像能拿出幾萬元的樣子?”

這個時代,工廠的工人一個月才賺二、三十塊錢,幾萬塊對一個窮鄉村來說真是天文數字。

薛冰問道:“怎麽會這麽貴?”

梁光說:“我們縣沒有打井勘測的專門人員和設備,需要到省城去找,你想人家從省城裏過來路途遙遠,還要搬運那麽多設備,自然貴了。”

薛冰說:“那也不能就這麽等著呀?”

梁光苦笑了一下,說道:“不這麽等著,你還要怎麽辦?”

薛冰說:“可以向縣上申請打井資金嘛。”

梁光看了薛冰一眼,說道:“薛書記你不是從縣上下來的吧?”

薛冰愣了一下,說:“不是,我是從東山縣調過來的。”

梁光點點頭,說:“我說嘛,你怎麽會說出向縣上要打井資金這麽不切實際的話。”

薛冰說:“難道西海縣不管陳家夼鄉?”

梁光笑笑,說:“也不能說不管,可你叫他們怎麽管?西海縣本來就是一個經濟不發達的縣,財政資金有限,每一任當官的都希望把有限的資金用在刀刃上,自然也就不能用來打井了。”

薛冰疑惑地問:“難道打井這關系到民生的事情就不是用到刀刃上嗎?”

梁光說:“當官的都希望能夠出政績,出了政績才能往上升遷,換到你是一縣的長官,你是用它來投資工業獲得明顯的效益,還是投資於打井,最後得到的是看不到的收益哪?”